纳凉琐忆

炎夏时节，晚饭后，我们一家三口也偶尔到户外边散步边纳凉，望着满天闪烁的星斗，我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儿时夏夜纳凉那快乐的时光。

我于上世纪六十年代中期出生在一个离天柱山不远的小山村。童年时家乡尚未通电。因此，每当炎热的夏夜来临时，村民们为了躲过低矮的屋内那灼人的热浪，便不约而同地一一举家来到村头的一个大塘坝上纳凉。

塘坝很高很宽，东西走向，正好能吹上自南往北而来的习习凉风。而坡缓的南面是一方碧波荡漾的池塘，坡陡的北面是一层层排列整齐的梯田。实为夏夜纳凉的最佳去处。为此，村民们将竹床、躺椅、木凳等纳凉器具拼凑到一起，便构成了强大的“纳凉航母”，在夜海里与暑魔搏斗。那时，虎豹之类的猛兽早已不再光临村庄了，但豺狼之类的野兽仍时常出没，比我年龄稍大点的就有夜晚纳凉时因放松警惕而被狼咬伤的。于是大人们便轮流坐守塘坝两头——东头离我们居住的村庄很近，西头则是一片茂密的松树林，我们小伙伴则聚集在中间，躺在自己想躺的位子上，仰望着明月、注视着银河、远眺着北斗、默数着恒星、指点着行星、比划着流星，间或有萤火虫飞来，便将其抓到事先准备好的透明玻璃瓶内，说是权当手电来使。但大人们曾多次告诫我们，不要到远处捉萤火虫——因为也许那不是萤火虫，而是狼那双发光的眼睛。

最让人高兴的是，大人们或吹着悠扬的竹笛、或拉着悦耳的二胡、或得意地唱着几段动听的黄梅戏……连知了、夏虫们也尽情地鸣叫起来，那是真正的人与自然相映成趣，乃至融为一体！

另外，有时我们也缠着大人们，要他们给我们讲故事。我们则或竖耳倾听、或不停提问，可谓是相互吸引，其乐融融。至于大人们说说笑笑，我们叽叽喳喳，那是最常见的场景。难怪黄梅戏电影《牛郎织女》里有这样两句唱词至今还时常被我哼唱着：“夜静犹闻人笑语，到底人间欢乐多”！

如今，我已进城读书或工作近30年了。夏夜天一热，我们全家便呆在门窗紧闭的空调屋里享“清福”了。可童年时的那份快乐也被撵到九霄云外去了。我因此常常有一种被关在鸟笼里的感觉——虽养尊处优，但因与大自然产生了隔膜，人与人之间也往往缺乏沟通与交流，因而总有一丝莫名的惆怅侵袭心头。有时甚至天真地想：要是时光能倒流，那该多好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