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风雪中的女人

封城好几天了， 正月十七的上午， 派出所陈所长带着几个片警联合城管和街道办事处等工作人员在大街小巷里巡逻检查， 看看有没有顶风上在饭店聚餐和到麻将馆赌博的人。

雪从昨天开始就默默地下个不停。大街上静悄悄的， 没有车辆和行人， 道路上好像铺了一层厚厚的绵被， 踩上去觉得脚沉并发出让人心烦的“嘎吱嘎吱”的响声。

这时， 陈所长看见远处有个妇女领着孩子蹒跚走来。他想：疫情这么严重， 又是大雪天，不好好呆在家里， 满街乱跑，不要命了？于是就迎上去想劝阻。

当他走到跟前， 虽然那妇女戴着口罩， 但他一眼便认出是孙嫂。没等他说话， 孙嫂也认出了他。马上急促地说：“见到你就好了， 我要给武汉灾区捐款， 正犯愁不知交到哪里。你是警察， 这事儿你明白， 帮我转交一下吧。”

孙嫂说着就把手伸进怀里掏钱。

陈所长愣了一下， 带着和霭的口吻委拒道：“你是低保户， 生活困难，是国家照顾的对象， 我看这捐款……”

孙嫂不等他说完， 掏出一个用女人扎头发用的橡皮筋捆着的报纸小包， 打断陈所长的话说：“ 人命关天， 救命要紧。生活上的困难好克服， 咬咬牙就挺过去了。”

陈所长没接纸包，面带难色地说： “这件事， 我得请示指挥部。”

孙嫂一听， 着急地说：“请示啥呀？电视里报导， 人家外国人都发善心捐物， 咱们家里人更应该献爱心， 掏钱给武汉的兄弟姐妹渡难关。只要全国人民心齐， 这灾难也就挺过去了。”

陈所长没吱声， 身后的几个人也不好表态。

孙嫂见状， 又接着说：“这几年政府照顾我这个残疾人， 不但保证我们娘俩的生活， 还有不少优惠政策， 现在政府有难了， 我不能看热闹， 得用实际行动报恩！”

孙嫂说得实在， 也很激动。

陈所长被感动了， “这钱我先收着， 待我请示指挥部之后再决定。”

“你是所长，这事你就定了！这纸包里是五百二十块钱， 拜托你转交上去。”孙嫂说着把报纸小包塞给了陈所长， 转身就走。

这时， 孙嫂身边的孩子催促说：“妈， 回家吧， 我饿了。你说今天包饺子。”

孙嫂把孩子抱了起来， 给孩子的口罩又正道了一下，“咱们回家， 妈给你烀土豆吃”

那孩子一听， 闹了起来， “天天吃土豆， 你不答应我今天吃饺子吗？咋又骗人？！”

孙嫂瞅了瞅身后的陈所长， 解释说： “没事， 我们饿不着， 能挺过去， 这孩子不懂事。”

孙嫂说完， 对孩子说：“乖乖听话， 这样吧， 今天是吃面条的日子，既然出来了， 妈领你去超市买盒快餐面吧！”

孩子乐了，“妈， 啥叫快餐面？好吃吗？”

“好吃。”孙嫂抱着孩子一瘸一拐地走了，雪路上留下两行不规则的脚印。

陈所长站在那里鼻子酸了。旁边的一位城管说：“真是感人，应该把她崇高无私献爱心的行为写个材料宣传出去。”

陈所长说：“孙嫂不会同意的，她很刚强。丈夫癌症病故后， 生活困难， 政府给她低保， 她当时勉强接受。说自己能干点什么， 可以养活她和孩子， 不想给国家添麻烦！”

“她腿脚不好， 患的是什么病？”那个城管问道。

“孙嫂的命运很不幸，三年前出车祸， 腿断了， 治愈后成了残疾。”陈所长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