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

向晚，天色阴沉，凛寒的空气里，细雨霏霏，若有若无。浓稠迷茫的雾悄悄地蔓延开来，一层又一层，不紧不慢地包裹着渐深的暮色。

楼下。有人欣喜，怕是要下雪了！

有人说，明天，或许是要晴了。

有人说，早雾晴，晚雾阴。明日气温还会遽降。

湿湿的石板小径，枯黄的叶子散落，紧紧偎依着地面，缱绻缠绵。任寒冽的风怎么刮，也不能将那叶子与地面分离。虽然光阴般一寸寸地黄了，老了，却一地缱绻悱恻。

园子里那株瘦瘦的树，疏枝横斜，如民国女子，寂寂然，倚立在古典的情愫里，一等经年，欲将心事诉与谁？

天色渐渐黑尽，袭人的寒气亦是愈来愈重了。

夜，沉沉的。屋子里，静静的。低回的曲子，在空气里浅浅的氤氲着，仿若一段遥远的往事，缓缓地走过来，走过来。

开了灯，橘黄朦胧。瘦瘦的影子投在空白的墙壁上，那样的单薄、落寞。

立在明亮的镜子前，怔视着。

曾经，她深情而执着地磨着一枚镜子，想要把你俊朗的容颜映照下来，和她锁在一起，即便沧海桑田，也永不分离。

如今，镜里的她，已如此憔悴，没了眉如黛，没了胭脂红。不知不觉中，那渐老的风声早已风干了她光洁的皮肤，生生的在她苍白清绝的脸上，雕刻出鱼尾三千。

一阵恐慌，茫然无助。

这个极寒欲雪的夜晚，她决意停止看书，停止写字，停止上网，停止思想。

在屋子的中央，升起红泥的小火炉，她要熬一锅浓浓的滋补汤。往那瓷白的锅里放些什么呢？

嗯，找出那个精美的水晶瓶，里面盛放着她精心收集的《秋水》。整个秋天，她只做着一件事，四处寻找收集那些流落天涯的秋水。

倒入一瓶晶莹的《秋水》，半斤丰胰的《唐诗》，几朵清丽的《宋词》，再加3两宋时的月色， 5克伤感的乐曲……以岁月的文火，慢慢地，小心翼翼地熬。

这鲜美的靓汤，定能让她的容颜盈润起来吧。

恍惚里，你在耳畔低语，再温一壶酒吧。等着我。

抬眉，依稀见你正踏着静谧的夜色，翩然而至，伸手，触到的却是绵长而蚀骨的寒意。一缕薄凉的风，悄然无声，掳走了那些温暖的记忆。

窗外，风凄凄，雨萧萧。光影迷离，树影飘摇。

一滴清冷的雨声，在最后一枚叶子凋零之时，静静滴透目光的指纹。她素衣蹁跹，穿越寒冬悠长的夜，跋山涉水，来到往事的门前，轻叩。

酒已温热，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斑驳的门紧闭。每次敲落的，是写着你名字的封条，残蝶般纷落一地，盛大而荒芜。

她，原路返回。

屋里，炉子上的汤，汩汩地，独自盛开成了药。

一屋子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