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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川东望 第一回 素珍女偶得凌川记 道衔僧惊梦十七英

作者: 韦文2012/04/06短篇小说

常闻古人,多着言立说者方为圣贤,而普世间立说者常有,圣贤不常有;于今乃甚之,凡种种所言圣贤者,以所众之传,求其宣美,夺取众人之欢愉,且话古今之短长,亲羡于世,投其所好,或见众群以幻说,或论非现实之世态,或囚人心智于笔墨,或散尽胸襟之怅然,观摩之其所言语未必真言语,其所表意亦未必圣贤之论;遂观摩现世,论及古今,赏玩典籍,皆以悠然自得为趣事,细审之,其古人常有闲书述志,又有漫曲怡情,或王侯将相集之,或千金闺阁慨叹并公子衙内录之,想来皆是一般玩味之品;若谈及此书,寻其经历,观其来由,俱已无从考究,既无将相公子成之,又无名儒雅士撰之,成书年代及着者各都不详,只因于一处福地洞天处获世,后又辗转誊抄,相互谣传于今,落于韦文宗理之桌案。若谈这书传奇的来由,无甚功臣良相、大奸大恶之故事,只不过添得几个薄命情郎粉黛,或情痴,或奸诈,或柔肠,或嫉恨,又道及几个仁义侠士,无中生有,夸张声势;内中人物亦为杜撰,虽停机之德,咏絮之才,又品性恬淡,侠骨柔肠,皆为相诉玩味而已;却道是:

有心人绝笔散落乡野,无心人却能信手得来;若想那柔情干戈岁月,到终了尽是白骨荒埋。

人道是世间功名利禄,顷刻间恰如昙花夜开。

若尽得无心逍遥一世,方知晓难得一世清白。

谈及此书之所在,且说明万历年间,有一巾帼英雄,众人皆知,芳名素贞秦良玉,秦将军出生于四川忠州,自幼以忠义“执干戈以卫社稷”为己任,从其父秦葵操练武艺,演习阵法,显露出一般女子所难企及之军事才能,素以“饶胆智、善骑射、熟韬略、工词翰、仪度娴雅、而驭下严峻”称着其时。正所谓胆略超群,英武过人,素习布兵阵之法,深得大将之慧根。

万历四十九年,四月,良玉奉命督军榆关。只因后金兵侵辽东,诏令征兵援辽。良玉遣其兄邦屏、弟民屏率五千白杆兵先行,并自统精卒三千与子祥麟赶赴辽东战场。邦屏、民屏率兵抵辽阳后奉命镇守沈阳西南浑河附近。

且说榆关,自良玉至此,以拒守为计,发远军以探虚实,自不曾出师。数月间,不免充愉打发时日,一近卫女看得在眼成竹在胸,便寻得各种典籍古册,传记话本等奇书怪传以供赏玩,你道何以寻得奇书怪传,其中有个缘故,道是这女将军最不似常人,看事忧心皆异人之思,平日里最喜此类异术,不谈天文地理古今史籍,也通晓兵法布阵命理天途,虽不及诸葛孔明,也不让刘基伯温,凡事无一不通,但有册集话本之类,别无错过,久之,便脱俗于众,众人皆知晓,遂以此便冠却群雄,深得朝野为重;所言那女卫寻得群书乱稿,以编成集,整整齐齐的摆在架上,供将军茶余纵神而乐。想来,定是那般的异传之书。

闲话休提,这一日,良玉无事,又动起兴致,便到架上寻来几本话册略看,看一本,乃是南柯太守传,又翻一本,乃是西厢记,正翻时,却见其中有一册,甚为残破不堪,良玉看时乃名“月华山下十七英”,又观正阙曰“凌川残记”,观之左右封皮脱落不堪,又翻到里面来,见有一词曰:

月华十七英下界奉天庭遣奏人间事血流儿女情又见诗一旁是一幅山水图,却不知甚的山水,群山峰峦叠嶂,丘壑纵横,山下湾水潜流,或杨柳,或渔州,或屋舍成排,或亭榭楼阁,又看山上尽是古木森森然,点点处花草鸟虫,不缺春秋之色,自忖道:这本册子却标显恁般悠然,想是那等闲散世外之人所作,又翻过来看时,一词道:

月华十七英往来渡终生宫下朝阳远脚落白石峰映日垂翠柳傲雪青魁松甘为化蝶影杨柯喜鹊鸣晨星抛昨夜晓月出东升飞燕衔泥早清泉绕西亭鱼潜新流处涧边芳草生柳下飞盐絮黄雀惹蒿蓬秋霜结乍起不见落花红一缕炊烟尽落叶随轻风想是人间客不为世间名身前身后事谁人解动听良玉又略看一番,都是些红颜旧事,也有战火烽烟,或生离死别事,或温柔富贵乡,或惨落红尘网,或孤身乱边疆。不觉想到,此书缘何叫“凌川残记”,不免过惨,此书来往东南,源于水沃,姑且叫它“凌川东望”吧。虽凄苦甚多,然是人生无处无希冀,无处无前途。玩味一番,看那书正章时,且为下言。

洪武三十年,浙江处有一平江路,此路有一长洲县,这长洲县有个一等的清修人物,唤作逃虚子,俗姓姚,恭得二字广孝,自取个法号道衔。此人过惯了清修,不想正值元末,青年时节却也不失得霸业之志,只恨身逢乱世不得出仕,如今却做的个普度众生的法僧来。闲时爱走那深山野岭,爱读那古今奇书,心中藏有万丈长虹,胸中添就五车经籍,平日里爱与人论道,谈及古今之功过,每每出游方得个月余方回得家中,非尽兴而不能归。

这一日,这道衔远游归来,至晚间,因劳乏困倦,不到二更,便灭了烛,和衣向床上躺去。这道衔昏昏沉沉恰待入睡,忽见蓬顶生光,早下来几道光柱,翩翩然下来两个仙子,生的是玉貌生光,青丝飘逸,青衫冉冉,凤冠霞披,头上光环错落,手中各持金笺,皂衣随身,步履生风,一团烟雾间出将屋去,道衔正心生疑惑,缓缓起身随去门口,只听得一个道:“如今下凡到这尘世间也到这山水甲天下苏杭之处游玩一番,也不枉走这人间一回,可不是好么?”

另一个道:“如今玉帝却要这几个下界游走一番,却不枉了渡化之恩?”

那个道:“你有所不知,这几个都是园中贵阁草木羽化的鸟虫,累世积得天恩雨露恩泽,便生灵性,如今要他们下来游玩是蒙仙家之恩,以降人间干戈之雨露,送达人间炎凉之春风,此为天意;想那昔日韦文女下界之事,不曾有所过,如今看来,也是幸事,倒也轮得这几个仙子!”

另一个道:“却是好事,只是如今咱下得天庭来又不知降这仙子们在何方?”

那个道:“倒是万里之外哩,上界月影宫下正一奇峰名月华山,已有定数,众仙子当数年后归于此处回鸾,就问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如今这长洲县,不就是昔日苏杭么?咱可先游赏一番,也不枉了人间之客!”

道衔听罢,便起身迎向前去,躬身拜道:“二位仙子,小僧有礼!”

那仙子道:“你是何人?”

道衔道:“小僧名唤姚广孝,只因读书无处功伸,便做起清修之事,适才闻听仙子说甚么下界渡化之事,小僧心下多得佛法造化之恩,愿闻其详!”

那仙子看了看道衔,掐指头算了算,道:“不可道你所知!你虽为清修之人,却是嫉恨颇深,不是个良足的出家之人!”

道衔正欲要问,那仙子道:“天机不可泄露,若问详由,需万里北往,定降十七祥瑞!”

道衔见那二仙子,忽忽然悠悠然荡荡化作一缕青烟,升空而去,道衔向前一迈步,不想眼前发黑,定睛看时,却是凄凄的顶棚,那窗外清风徐徐,听得帘动搓掖之声,想来原是南柯一梦!正想时,忽闻黑天里一声雷鸣,冉冉又或动之声,等出外看时,乃见天悬夜空闪闪的几颗亮星,闪烁耀眼,数了数,恰好一十七颗,只见那十七颗神星化作十七道五彩霞光向北坠去,道衔看罢,不觉一惊,想那梦中之言语,又见此间异象,定是有异事了,何不就此寻他一番,若沐淋仙体也不过人生一世。且说次日,这道衔便取了虽身行头,拜别了亲友,独身一个不远万里北往而来,途中寻那异事之处。

不想这一出游,便过了数月,到了北方,早是入秋时节,金风乍起。一路途中,不见丰收景象,却尽是百姓流离之苦,原来自明建国来,百姓齐聚一方,那太祖皇帝,为的是开垦国土,疏散黎民,便将众多的百姓,使之背井离乡,到那异乡度日,迁徙途中,病死饿死不计数,道衔每看一处,便自坐于地上,打坐参禅,以超度亡灵。

这一日,道衔引路从大都向北而来,单是衣钵度牒经书随身,除此别无他物,每日以化缘为生,游走各地,虽风餐露宿,却有世人难得之快。正行间前方望见一座城池,乃是大名府,怎见:

昔时此地辽中京如今人晓是大名放眼惠和临草海青松古道少人行夜来寒风吹白雪月下孤洲满天星问君能有几多愁哪个能解其中情且说这大名府,南寻数里便是凌河的北源头,沿河东下便是营州前屯卫,此处纳入凌河的就是塞音河,塞音河的南端就是蒿桑河和渗津水交接之处。道衔因见祥瑞,以此并不贪恋路途,看了山水,便沿河道且游且行,却说沿塞音河两岸多是鸟语花香,密林丛生,远山横黛,碧波万顷,真有世外桃源之感。渗津水南岸十里有一奇峰名叫月华峰,此峰奇在崖上有一数丈通天洞穴。因夜间仰视酷似明月当空,故曰月华峰。山下有个村子名曰月华村,因此为名。月华村原只有数户人家,因此地距大宁府仅百里之遥,闲时这年纪轻轻的宁王也会狩猎习马,行到凌河渡口,南下至月华村,驻留水畔赏那落霞、孤雁与流水,正是:

依青山,傍绿水,闲云野鹤终不悔;夕阳落, 牧羊归,年年岁岁;尽沐风吹。

逢春早,芳菲秀;鸿雁南北几时休,星斗转,月圆钩;花开花落,几度春秋。

那大明宁王见此处地貌各异,奇花异草丛生,人烟稀少,因就引来数个大户豪族,并数百户居民,开垦农田,并建田舍,及亭阁寺庙!数年后竟如仙境一般,山上林荫茂密,亭台楼榭,碧草芳香,各个亭阁矗立于数峰之间;山下波烟渺渺,浩浩汤汤,一湾浅水碧波荡漾,并有侧畔处舟泊自居!以此,宁王在渗津水畔和营州前屯卫的蒿桑河畔增加了移民迁入,时日间久了,便形成了三个大镇子,曰渗水镇,曰月华村,曰营州前屯卫,亦称蒿桑洲,此时节为洪武二十五年。

这渗水镇名有江南水乡之韵,虽去江南万里,只那停舟侧畔,花柳遮亭,白杨避户,更有良田千顷,敢令那苏杭有所不及。这蒿桑洲也是个好去处,也有人口数百户,三个庄子因水路相连,故互通商贾贸市,别有一番景象。

道衔因闻凌南有三镇甚美,故且游且走来到渗水镇,这渗水镇为东西长镇,北面是连绵山川,南面是碧波渗津水,水畔山边皆是绿柳翠杨,数里长的大村落掩遮在丛林之中,甚为美妙。道衔辗转游玩,来到此处,但见:

依山傍水好人间,杨柳参差遮舟船。

畔上芳菲蜂蝶舞,挽纱儿女一字连。

街头闹市人碌碌,市井优荣话不完。

良田远去碧千顷,不是山野是桃园。

道衔见着街市上人来人往,皆是些买卖摊阁,偶尔行过大户人家的车马,一阵阵吆喝之声不绝于耳,好不热闹。忽听得街旁的小儿一面玩耍唱起儿歌,唱到:

月华十七英下界奉天庭遣奏人间事化为儿女情道衔听罢,不觉疑惑,便问那小童何处得来这歌,那小童道:“你不是本乡的吧?我们都听了几年了,却不知谁教的!” 道衔不觉间叹了起来道:“得此世外桃源之境,并得个静心之所,潜心养性也不枉过此生!只是这歌却听得异然!”正疑惑间一个樵夫听方才所言,上前笑道:“这歌唱的有几年了,却不知谁教的,只是几个月前有几道光降落在那月华山上,以此,老百姓都惊恐的很,不知是福是祸啊,你若问这些,也需访访我们这的老神仙去?他可是我们这里最修行的人。”

“老神仙?借问在何处?”道衔道。

“你在前走约莫百步之遥便可见到了,是一个小刹子,正在水边。”那樵夫放下柴,松了松肩,道:“我们这个老神仙,自个耕田,自个种菜,他住的那个小刹子原是一个庙宇,因久了没有出家的人,荒了起来,前几年这个老神仙来了,他倒是打点的很不错,他好像是从南方过来的,也不知姓名,长时间在那刹子里,我们无事也不去讨扰,倒是他常用些香火钱周济百姓,现在有一百多岁了,我们这的人都叫他老神仙。”

“他没有家人吗?”道衔问,那樵夫,整理整理柴草,扛起来说:“这倒是不知,想是死光了,家里没人了罢!”说着樵夫担着柴头也不回的走了。

道衔按樵夫的指引行了不时,便见百步之外有个六七间的小庙,掩映在杨柳丛中,院内有松柏探出墙外,大门侧对河畔,门口有青苔石阶,下阶十数级便到水边。庙门大红的正门紧闭,近看时,见那大门的联子写道:

江海涛难涛千年赤壁待明来明到暗淡乾坤看那横匾,三个大字“定边居”。再看旁边有个侧门,这侧门横匾无字,空雕着一钧长弓!道衔不觉疑惑起来:这道是奇事,缘何此处雕出一钧长弓来,更没有箭,空要长弓做什么?正寻思间,已到门前,这侧门虚掩,道衔便从侧门走了进来,至院中,院内更为优雅,数棵松柏植于院侧,下设八仙石桌,并着石凳,正门前一个大香炉,香火尚有余烟,想是平常来进香的也不少。道衔恐打扰了人家,就轻轻唤道:

“小僧行途疲惫,造访与此,打扰了!”

不时,便见这正房中走出一个老者来,道衔看时:发髻不乱,衣衫齐整,炯目有神;霜满鬓,皱满额;然精神甚为洒脱!那老者看着来人,是个和尚,但见:风光满面,笑容可掬;体态康健,英武风姿;一张国字脸,遍身素僧衣。眉宇间展露英豪之气,谈吐间显出安邦之风;因笑道:

“贵客从何而来?高僧屈驾寒舍,不胜荣耀,谈何打扰,请入来便是!”双方谦让一番,便入正房屋里来。道衔见这屋果真不凡,迎面是一尊佛陀铜像,左右两个护法菩萨,下设檀香香案,然案头一尘不染,诸法器皆不沾染半点凡尘。再看那佛像的两旁的双吊联曰:

小居凌川养心修身忘断干戈曾勇武,渗津水畔自耕田土潜心入性大梦归。

正看时,那老者已备好茶水,与道衔让了座。

“大师从何处而来?”那老神仙问。道衔起身拜了拜,便讲了到处云游之事,并问:

“老神仙何时入住此处的?我一路走来,镇东甚是热闹非凡,这边甚是清净,恰是修行潜心的好地方!”

那老神仙满捋须髯笑道:

“老叟到此有三个春秋了,说来可是有缘,我因素日有佛性,及背世脱俗之心,遂漫游四方,三年前到此,念之有桃园之境,世外之容,实为难得,遂安身于此,若得个静养残生也是好事啊!”

道衔连称是,道:

“适才闻得众人都呼做老神仙,想必是有当得。小僧愿闻高名!”。

那老神仙说:“高名不敢,拙称忆明”。像个互相介绍一番。道衔说:“若常唤得老神仙,亦为尊崇乐事啊!”两个都笑了。

道衔又问:“不知老神仙可知这月华十七英的事情么?”

那老神仙听了笑道:“这倒是不知,只是远远到能望见那月华村!”

道衔顺老神仙的手指望去,只见南方一个巍峨高耸的山峰,中有一弯月牙儿!

道衔又问:“适才小僧路径此处,听闻的街井小儿唱的歌甚是蹊跷怪异,不知何解?”

老神仙笑道:“你看这壁上,我到来时也觉怪异,只是数月前的几道祥瑞坠落,想是天意了!”

这时,道衔,见壁上有几幅画,又有几处词,恰有一处曰:

月华十七英世下奉天庭遣奏人间事化为儿女情道衔看罢不解,有看旁边那几幅画儿,甚为精美。欲知此间有何端的,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