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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念某某君

作者: 儚裡噓喥2012/03/29搞笑故事

题记:在我心中,鲁迅先生是伟大的,我虽以这无厘头的方式篡改了先生的名篇,其实却是为了更深刻地铭记先生的佳作,只是我的景仰之情,表达得实在可耻!

公元二零一二年的一月一日,就是某某君意外死掉的那一天,我独在梦境里的天堂门外徘徊,遇见某某君出来问我道,“兄弟可曾为我写了一点什么没有?”我说“没有”。他就正告我,“兄弟还是回去写一点罢,我生前就很爱看兄弟的文章。”

这是我知道的,凡我所写的文字,大概是因为往往索然无味之故罢,读者一向就屈指可数,然而在这样的狗屁不通中,毅然读了我博客里全部拙作的就有他。我也早觉得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这虽然于读者毫不相干,但在写者,却大抵只能如此而已。倘使我能够相信真有所谓的知音,那自然可以得到更大的安慰,——但是,现在,却只能如此而已。

可是我实在无话可说。我只觉得所住的是人间天上。众多荣华富贵的气息,洋溢在我的周围,使我艰于呼吸视听,那里还能有什么言语?长夜当眠,是必须在天亮之前的。而此后几个所谓涕泪交加的哈欠,尤使我觉得兴奋。我已经出离困倦了。我将深味这挣脱于现实的悲凉;以我的最大无奈显示于这人间天上,使它们快意于我的憋屈,就将这作为后憋屈而死者菲薄的祭品,奉献于先憋屈而死者的灵前。

真的男人,敢于直面纸醉的人生,敢于正视金迷的世界。这是怎样的现实者和浪漫者?然而造化又常常为窝囊男人设计,以文字的堆叠,来营造乐趣,仅使留下淡淡的纸香和自赏的文章。在这淡淡的纸香和自赏的文章中,又给他暂得偷生,维持着这是男非男的轨迹。我不知道这样的轨迹何时是一个尽头!

我们还在这样的世上活着;我也早觉得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离一月一日也已有两星期,忘却的救主快要降临了罢,我正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

在憋屈而死的人当中,某某君是我的影子。影子云者,我向来这样想,这样说,现在却觉得有些踌躇了,我应该对他奉献我同病相怜的尊敬。他不是“苟活到现在的我”的影子,是为了打破世俗偏见而死的性情中人。

他的音容第一次为我所见闻,是在某年某月某天,几个落寞男人研讨如何DIY水煮鱼的时候。其中的一个就是他;但是我不认识。直到后来,也许已经是切磋得差不多了,但他却还在发表独特见解,才有人指着一个气质与我相似的人告诉我,说:这就是某某君。其时我才能将姓名和实体联合起来,心中却暗自诧异。我平素想,能够不为流俗困扰,拿着家中用以观赏的金鱼来烹饪的,无论如何,总该是有些放纵洒脱的,但他却常常不笑,态度很正经。待到同饮,我们竟发现相互颇为情投意合,于是见面的回数就较多了,他还是始终不笑,态度很正经。待到某次我们谈论窝囊男人之失败,与现世之格格不入,却又无能力改变,我才见他虑及彼此既无权又无钱,黯然至于泣下。此后似乎就不相见。总之,在我的记忆上,那一次就是永别了。

我在一月二日早晨,还怀疑我的梦只是捕风捉影;下午便得到噩耗,说某某君前日与老婆吵嘴,气急败坏,不幸吐血而终。但我对于这些传说,竟至于颇为怀疑。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女人的,然而我还不料,也不信某某君竟然气度小到这地步。况且始终不笑的正经的某某君,更何至于无端在老婆面前喋血呢?

然而即日证明是事实了,作证的便是他自己的尸骸。只有一具,没有他老婆的。而且又证明着这不是他杀,亦不是自杀,因为一切来得太意外了。

但他老婆的哭号,说明他还是死了!

但接着就有猜测,说他的死是有征兆的。

惨象,已使我目不忍视了;猜测,尤使我耳不忍闻。我还有什么话可说呢?我懂得窝囊男人之所以默无声息的缘由了。窝囊呵,窝囊呵!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爆发中死亡。

但是,我还有要说的话。

我没有亲见;听说,他,某某君,开始是若无其事的。自然,吵嘴而已,稍有人心者,谁也不会料到有这样的境地。但他竟在他老婆面前流了鼻血,从鼻孔溢出,滴淌至胸前,只是一般性内伤,绝不会致死。他老婆丢过去一张餐巾纸,他擦了又流,他老婆又丢给他几张,他擦了还是止不住,他老婆便将剩余的餐巾纸一股脑儿丢给他,还笑他蠢得连鼻血都不会止,他听罢就猛地站起身,一股鲜血从口中喷射出去,然后跌坐在沙发里,于是死掉了。

始终不笑的正经的某某君确是死掉了,这是真的,有他自己的尸骸为证;他那刀子嘴豆腐心的老婆也疯掉了,有她自己的哭号为证;只有与某某君一样憋屈的我还在内心里呻吟。当某某君无奈地转辗于他老婆没完没了的数落之中,这是怎样的一个惊心动魄的伟大呵!他老婆有过温柔贤惠的曾经,他老婆有过知书达理的过去,不幸全被这一缕血痕抹杀了。

但从没昂过头的某某君再没有机会昂起头来,更不会知道他老婆为了这意外也疯了……

时间永是流驶,街市依旧和谐,有限的几个窝囊男人,在中国是不算什么的,至多,不够给无恶意的闲人以饭后的谈资,更不够给有恶意的闲人作“流言”的种子。至于此外的深的意义,我总觉得很寥寥,因为这实在不过是意外的吐血。人类的婚姻前行的历史,正如股市的飘忽,当时用大量的激情,结果却只是套牢,但吐血是不在其中的,更何况是意外。

然而既然有了血痕了,当然不觉要扩大。至少,也当浸渍了我感同身受的心,纵使时光流驶,洗成绯红,也会在微漠的悲哀中永存不笑的正经的旧影。陶潜说过,“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倘能如此,这也就够了。

我已经说过: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女人的。但这回却很有几点出于我的意外。一是他老婆竟会这样地喋喋不休,一是他老婆竟至如此之寸步不让,一是他老婆此前竟能如是之顽固不化。

我目睹窝囊男人的办事,是始于他们婚后的,虽然是少数,但看那低眉顺眼,不屑争辩的气概,曾经屡次为之感叹。至于这一回在鸡零狗碎中抗争,虽殒身不恤的事实,则更足为窝囊男人的勇毅,虽遭三寸不烂之舌,压抑至数年,而终于爆发的明证了。倘要寻求这一次死者对于将来的意义,意义就在此罢。

苟活者在淡红的血色中,会依稀看见微茫的希望;窝囊男人,将更奋然而前行。

呜呼,我说不出话,但以此记念某某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