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那么凉

周末，大伯家的二姐带了闺女到母亲家里作客，来时捎带了些自家地里种植的大米、油菜等物。见到二姐的刹那，除了岁月的痕迹刻画在容颜上外，印象里她风风火火、幽默风趣的性格依然未改变。

二姐长我四岁，姊妹五个，作为家里的老四，自幼聪明乖巧懂事。大伯家孩子多，负担重，大娘得癌病去世后，家里孩子更无人照看。大伯每日为生计忙碌不停，靠生豆芽为老大、老二盖了两位房子娶了媳妇后，健康状况每日愈下，在大娘去世三年后得了食道癌，因无钱医治挺了不到一年便去世了。那时二姐不过十五岁。看到哥哥嫂嫂生活过的不富裕，怕再给哥哥增加负担，二姐初中未上完便辍学在家照顾弟弟，料理家务，十几岁的年龄，做饭、炒菜、洗衣等活计，样样在行。二姐心灵手巧，深谙“女红”之道，白天忙完一天，晚上在灯下做服装缝纫加工赚钱贴补家用。偶尔闲暇的时候，她搞搞刺绣，衲双鞋垫送给左邻右舍，她做的“女红”活手工匀整，针线细密，设色精妙，精巧的手工令人赞叹不已。二姐心直口快，生就一双巧嘴，说起话来幽默诙谐，生活中的许多轶事在她嘴里成逗人乐的话题。在家人的印象里，二姐不仅勤劳善良，吃苦能干，而且品性乐观，待人热诚。在母亲的眼里，心疼她早早失去父母，一直视同如己出。

大伯家与我家住前后院，小时候放假的时候，经常到两家串门，与二姐一起玩耍。冬天的时候，她带着小伙伴们在门前的空地上踢毽子，打沙包，玩溜溜珠，转陀螺，跳格子，抓石头，丢手绢，那时的玩具虽然都是自己手工制作的，远没有现在丰富多彩，但玩在手里兴致盎然，别有一番趣味在心头。下雪的时候，玩雪球，堆雪人，打雪仗，或者一前一后走在雪地里听脚步落在雪地上清澈的回声，虽然手脸冻的发紫，但心情依然快乐无比。童年时二姐对我疼爱有加，关心倍至，凡事都让着我，隔三差五的拿些自己缝制的毽子、自己织的手套和围脖给我。母亲每次做好吃的，我都会给二姐留一些。在我面前，二姐每天都笑呵呵的，偶尔眉间一丝惆怅闪过即逝。艰苦的生活在她眼里活得有滋有味，困境赋予了她坚韧与乐观的性格。童年年代虽然生活清苦，但精神世界异常丰富。流年似水，纤指红尘，童年就在无忧无虑中度过了。

待我参加工作时，二姐也到了找对象出嫁的年龄。听母亲说，失去父母的二姐每逢大伯大娘祭日，常常来找母亲倾诉，母亲总暖言安慰。后来有人给二姐介绍了个对象，家是北乡的，听说家境比较贫苦，整日游手好闲，没有正业。

二姐出嫁的时候，住的三间房子是公婆借钱盖的，结婚时说好盖房子欠的债由小两口结婚后挣钱偿还。初结婚时，二姐夫在附近村里给别人打工，靠打锤打剪刀一个月挣点钱还债，二姐靠做缝纫加工赚点钱维持家用，一天总是低着头在缝纫机跑加工，年纪轻轻患了颈椎病。房债还完后，看到村里许多人靠五金加工发家致了富，好强的二姐鼓动二姐夫在家搞起了小五金加工，每天起早贪黑忙碌，生活渐渐好转起来。

二姐夫原本生性懒散，不求上进。家里条件渐好后，买了电脑装了宽带，四十岁的男人每天沉迷于网络游戏，不分昼夜在键盘上游戏人生。二姐眼看一儿一女都与大人齐肩高了，乡里乡亲都开起了小汽车，盖起了二层小别墅。偶尔说二姐夫几句，希望自家男人担负起重任，趁着年富力强多挣些钱，为孩子上学成家攒点钱。可话未唠叨过三次，堂堂一个爷们竟动起了粗。劝告无用，二姐一怒之下把微机砸了，来到了母亲家串门。

二姐来家，笑谈着生活中的悲欢与辛酸，时而哭泣时而落泪；待聊到孩子升上初中学习很优秀，笑意如春日暖阳般灿烂。看看不到四十岁的二姐眼角的皱纹和双手皴裂的样子，万分的怜惜涌上心头。一个善良纯真的女子，被生活磨砺老了容颜，泪在打转还能微笑。

说起儿时的时光，我和二姐滔滔不绝。恍惚中，时光停滞，岁月静好。宛如三十年前。

念起清纯的年少时光，慨叹光阴催人老。荏苒岁月覆盖的过往，白驹过隙，经年过后，二姐，宸儿清晰地记住小时你对我说的每一话。

二姐，如果我们都是孩子，就可以留在时光的原地，坐在一起一边听那些永不老去的故事，听你银玲般的笑声在苍穹里回响。

风华是一指流砂，苍老是一段年华。那些曾经的过往，那些透彻的悲伤，那些美好的歌唱，那些青葱的年华，统被时间打破。在时光的洪流中，我们已经慢慢长大并渐渐苍老。生活的磨砺，教会了我们坚强和包容，面对生活中的酸甜苦辣，我们一直都在练习微笑，终于变成不敢哭的人。

送二姐走的时候，看着二姐的背影在冬日的风里显得那样的苍凉。彼年豆蔻，一生为伊疼。默默地对二姐说，每次想你的时候都很幸福，幸福得有些难过，儿时那些甜蜜的光阴如烟花般绚烂和短暂，我们回不去了。

想到这里，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像水胆琥珀一样晶莹、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