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旧的乐趣
以前很害怕听老人们念叨从前,就象严顺开严老演的那个粮票小品,把儿子孙子折腾得不亦乐乎。可是,现在自己却时不时地提起那时候。每当提起那时候这个词时,我就怀疑自己,是不是也老了。老是肯定老了,我是怀疑自己是不是老到了唠唠叨叨的地步。
慢慢想想,其实这个“那时候”就是怀旧,是对过去岁月的一种念想,对当年的那些人和事的一种怀念。俗话说得好,好汉不提当年勇。这种怀旧是不是自我展示,或者是自我欣赏呢?提起这个问题,我马上想到了“人贵有自知之明”这一古训。问题是当年咱没有过什么勇,问题是咱当年根本就不算什么好汉,这咱还是心知肚明的。看看自己翻腾出的那些东西,不是破铜烂铁,就是犁耧锄耙,有的甚至是撵鸡追狗,琐碎得不能再琐碎,生活得不能再生活。可自己就是在这些陈芝麻烂谷子里陶醉着、快乐着,我恍然大悟,怀旧原来是有乐趣的。
有人说生活就是一团麻,我说生活是一片割倒的草。而怀旧呢?怀旧就如一头反刍的牛,把那片草一口一口地吃进去,然后再一点一点地回味,细细地嚼慢慢地咽,那才有味道。怀旧好,真的很好。好就好在过去的岁月里,不管是过五关斩六将,还是曾经走过麦城;不管是在蜜罐里煨出的,还是在苦水中泡大的,在怀旧中都将化作美好的回忆。就算是有曾经伤害过你的人和事,在怀旧中都会淡淡地变成一缕青烟,随着微风飘向蓝天,有的还会化作朵朵彩云,怀旧有一种一笑泯恩仇的神奇。是啊,人不能总生活在恩恩怨怨中,心里挽着个疙瘩,今天想起今天不舒服,明天想起明天很别扭,那活得还不累?特别喜欢农村中的一句话,叫做“有仇拿恩解。”有了恩怨当时就能化解,那叫做大度;退一步讲,即使当时不能化解,那也不要带到棺材里去,有机会坐在一起怀怀旧,扯扯家常,把过去的不愉快丢在脑后。若是能在怀旧中丢掉恩怨,那未尝不是一种豁达。
常常做梦,梦到儿时的童趣、十年寒窗的同学,和军营里的战友。回想自己五十多年的人生,可以说是贯穿着艰难坎坷。但是,在梦里更多的是欢歌笑语,是汨汨流动着的甜蜜。怀旧情结象是一个过滤器,它会把一个人过滤成一个透明体。一个人混浊了很容易,而通透了却非常难。通透了还了得?那就是一身轻,就是个“没心没肺”,没愁没苦,甚至是不管不顾的欢乐体。经常回家看望八十七岁的老母亲,和老人家坐在炕上,每每提及一个话题,母亲就会和自己的过去联系在一起,一点一滴,连一个很小的细节都不放过。我知道,老人家从小失去了父母,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可是,在母亲絮絮叨叨的回忆中,竟然没有一句那时候不好的话,连一个不愉快的字眼都没有。在满脸的知足中,母亲荡漾着的永远是快乐和幸福。
其实怀旧不仅仅是回味,而且还有把玩的因素在里边。把玩是什么?把玩就是欣赏。手中有一幅好字画,有一个旧瓶子,有一件旧家具等等。拥有者会捧在手里,左瞧瞧右看看,就连一个纹路都不放过,而且看一次会有一次新的发现,瞧一回会有一个新的体会。或者站在那个物件前,来来回回地度着步,最好是背着手,不去碰也不去摸,用心去和这个物件交流。曾经和祥夫老师去杀虎口“放风”,在一个古玩店里,祥夫老师淘得一件辽三彩小碗,上车后他把那只宝贝轻轻地捏着边提起来,一会儿敲敲边,一会儿敲敲底儿,嘴里不住地念叨,嗯,钢胎钢胎,是辽金时期的东西。那眼神迷迷着,那嘴角翘翘的,那种欢乐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祥夫老师说,把玩这样一件辽金小碗,你就是在和一千多年前的祖先对话,有意思吧?怀旧所产生的愉悦效应,就如把玩古董一样,只不过怀旧是自己和自己的从前对话,是顺着自己所走过的路,寻找着“那时候”的欢乐。
人人都有过去,每个人的过去都有欢乐有痛苦。在我们走好眼前的路的同时,经常不断地回过头来,远远地望一望那两行脚印,不仅对过去是一个总结,而更多的可能是一种快乐。不论那两行脚印是直直的还是歪扭着,所构成的画面总是美好的,把自己的过去当艺术品欣赏,给您带来的只有欢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