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沉香

时近中秋，凌如往年一般记起父亲生日将至，例外的是真到了这天居然没忘。晨起，红茶、松饼、白粥、蔬果，轻烟萦绕。这样安静、清淡的早餐想必是父亲喜欢的，而每次错过父亲也必定不恼。在记忆中，父亲永远都是微笑的摸样，眉宇间爱意满溢。

无意中翻到小册子的那年，凌十四岁，姐姐十六，正是阅读《少年维特的烦恼》的年龄。凌读完那些书信体的文字，暗自感叹歌德书中情愫远不及此；而姐姐的表达是：“谁要是给我写一封这样的信，我就嫁给他！”那本笔记被放在了抽屉的上格，因为她俩直觉父亲的那些文字，母亲可能从未见过。一日，那本册子不见了，又一日，母亲外眼圈红红地归来。过了些时日，凌去父亲老友任伯处玩，伯伯感慨：“你们妈妈真是单纯，那天为你爸爸写的文章，责问你爸爸心里有人为什么我却要为她做介绍？明明这些信都是为她写的吗！你爸爸走了几年了，因为收信是另一个女子的名，你妈妈现在倒吃醋了。我们都知道，你爸眼里你妈只有梅花可比，那个化名意思就是梅花女神吗！”哦，时间、人物、地点、背景……一双小姐妹眼里都可对号还原的场景，女主角居然误读了？母亲似一个恋爱中迷失的女子，反倒是一对小女儿旁观者清了。

父亲逝去之后，为母亲提亲说合的屡屡不绝，一些老友更是二十余年锲而不舍。外在的束约应该是极少的，父亲临走前，为着母亲年轻，不愿束了爱人前路，将一双伢儿托给了姑妈；女儿也是懂事的，支持、留意为母亲寻一个合适的伴侣，然而母亲却是一直未予应诺。含辛茹苦、奉老携幼，曾经的青丝乌发已经鬓染雪霜，母亲依旧是美丽的，朋友们为她寻伴的心事依旧未了。母亲曾经的遗憾是父亲几次提起想拍一张合影，母亲一次次的拖延了，以为总有机会，不想竟未如愿。几年前，凌找出父母亲的单人照，托摄影店的师傅数码成合影，合成的影像天衣无缝，老师傅自己也很满意，影印了数张还坚决不收费。那年，母亲烧了一张合影给父亲，从此再不提这个遗憾。又一年，母亲出国，凌为母亲整理行李，随身资料里蓦然看到那张合影，凌不由暗地流下泪来，所悲母亲远行只有父亲相片相伴，回首又若有所悟：隔着两界的爱，也是不离不弃。

不曾两厢表白，已是百转千回。岁月沉香，这样不老的爱，便是浪漫和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