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流行红衬衫
24年前，应该是1987年吧！街上流行红衬衫，西安的大街小巷，到处都有流动的红衬衫，女的穿着俏丽，鲜艳，如盛开的玫瑰；男的穿着热情，大方，似燃烧的火焰。淡红、深红、玫瑰红等色彩点缀着那个浪漫的夏天，让我想起了那首迪斯科，“我的热情，好像一把火，燃烧了整个沙漠”。
那一年，我在西安读中专。我们学校在西郊鱼化寨，属于离城区比较偏远的学校。从钟楼乘1路电车到制药厂下车，车票两毛钱。从制药厂坐25路车到鱼化寨三站路是1毛钱。我们学校距离鱼化寨街道还有五、六里路。换句话说，那几里路不通车，要步行。当时，我们都是风华正茂的学子，十六、七岁，大都从农村考入这所中专，成了商品粮户口。那几里路，对我们来说，算不上困难。记得从我家到焦岱镇乘车也得步行十五里路。因为距离城区相对近，每周六12点放学，若不回老家，周日大都选择去城里感受都市的新气息。
那年夏天，街上流行各式各样的红裙子和红衬衫，那阵风也吹进这个偏远的校园。我也非常喜欢红衬衫，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想象着穿上红衬衫有多神奇，做梦都想拥有一件红衬衫。听同学说，土门商场一件红衬衫五、六元，我想，自己身上有结余的钱，可以奢侈地购买一件衬衫。当年，家里姊妹多，经济拮据，四姐在县城上重点高中，父亲打工挣钱也不容易。我深知钱来得艰辛，所以，我放弃了上重点高中的机会，尽管我当年学习成绩非常优秀。我报考中专的想法很简单，选择短平快的方式，先就业，减轻家里的经济负担。或者当年的选择太简单，造成我毕业后长达20多年的自学，先考大专，再考本科，我马拉松式长跑取得学历，这是后话。
记得一个周末，我准备上街买红衬衫，在学校门口碰见了同班的女生杜慧萍、李静、王颖，还有一个同学，我想不起来了。她们约我一块去骡马市，说骡马市的衣服样式好，也便宜。我从小和姐姐在一起，这几个女生年龄稍比我长，我也就很自然和她们结伴去城里。
骡马市在东大街，当时非常繁华。我们五个人乘车到骡马市后，我感觉那里衣橱琳琅满目，花色品种繁多，是购物的天堂，觉得什么都新鲜，也都好奇。犹如刘姥姥进大观园。女生一般善于讨价还价，她们帮我精心挑选了一件红衬衫，我试穿后，感觉很合适，就付了七元钱。杜慧萍她们四个女生，也买了漂亮的裙子，和我的红衬衫装在一个袋子中，乘兴而返。
在制药厂车站，我们还碰见84农的几个大哥哥，他们是高中毕业考上的，属于高中专，学制三年。虽然在同一个学校，但他们年龄显然比我们大，也自然成熟老练。当时，25路车比较少，40分钟，甚至一个多小时，车辆才姗姗来迟。所以，车一来，人就拼命往上挤。我年龄小，性格也腼腆，从农村刚到大城市，碰到这种场合，就甘拜下风，随波逐流。那天的情形也如此，25路车一来，我们几个都往前跑，杜慧萍年长一点，把我用力推上车，她也挤上车。上车后，因为人多，我们几个挤散了，都一手抓着扶手，望着窗外的风景，希望终点就在下一站。
大约坐了一站路。84农的那个大哥，说车上有小偷，抓住一个男子的手，他们在车上厮打起来。那几年，西安小偷多，这种现象司空见惯。但那天我还是替那位大哥担忧，因为对手，或者干脆判断是小偷，个子很高，出手敏捷，我们几个吓坏了，也距离远，爱莫能助。我正担心，车停了，到了第二站，那个男子和另外几个人，骂骂咧咧下了车。他们看样子，不甘罢休。
他们走后，我们才问那位大哥，看伤了没有，手被小偷撕烂了，脖子上也有伤。还好，没在脸上。我们几个都下意识摸了裤子口袋，庆幸钱莫丢。心里诅咒那个可恶小偷！大约天下最坏的人就是小偷，我那时想。
车到鱼化寨站后，我们几个都下了车。那位大哥提醒我们以后坐车，要操心，这一路小偷多。我们说谢谢大哥，赶快到鱼化寨医院把你手上的伤口一包扎，天热，容易感染。
夕阳西下，返校的路上，我们都不想说话，感觉郁闷。觉得原来听人说过小偷，仅仅是耳闻，今天目睹了他们的劣迹，感觉还是可憎！
到了学校，在校门口。几个女生说，终于回家了。杜慧萍说，“国栋，等一下，把你衬衫带上。”她一边说，一边从袋子里摸。“咦，咋不见了？”她很吃惊。把袋子里的衣服全部拿出来，一人手里一件，我的那件确实不翼而飞。“该死的小偷，肯定在车上，让小偷偷了。”我们都恍然大悟，小偷不是那个瘦高个一个人，应该是几个人。
杜慧萍很自责，几个女生也愤愤不平。骂那群小偷可恶！我说，没事，我还有衣服穿，就到学校食堂吃饭去了。
这事大约过了六天，我已经淡忘了。虽然喜欢红衬衫，但被小偷抢了，也就恢复平静的状态。那天准备上晚自习，杜慧萍喊我的名字，“国栋，过来。”我走过去，她说，她们几个女生商量了以后，过意不去，凑钱白天在土门，给我又买了一件红衬衫。我急忙掏钱，她说，不用，你家经济也紧张。大妈住过我们宿舍，我们清楚。说完，把衣服放在我手上，回头笑着说，“别客气，小弟”。
这件事过去了许久，我心里都不平静。想如何报答或感谢这几个同学。当时确实口袋钱是计划着节支。一学期我大约化五十元，87年物价低，学校也给生活费。男生33.5斤饭票，11.9元菜票，我不吃肉，基本够用。但我心里一直记着这件事，记着那几个善良的女生。
后来，我们毕业了，分配回到各自的县城。为了生计，彼此失去了联系，但我心里一直珍藏着她们青春的笑容。24年过去了，今年夏天，我又买了一件红短袖。女儿说，那是夕阳红，老年人穿的。我说，穿红短袖精神。其实，女儿不会明白，我是想时刻提醒自己，要感恩，自己一路走来，许多人给了无私的帮助，我想把帮助和关心过自己的人藏在心底，铭刻在石头上，与日月同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