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画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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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年节 忆年画
文/张志春
自古逢年过节,城乡人家是有年画的。年画有神仙谱系的绘画,也有世俗百态的绘画,前者如灶马门神桃符,或贴于大门两侧,或厨间神龛,或仓库,或其他固定的场所;而后者则大多张贴于卧室,林林总总。这里择其要者,只说门神与世俗年画。
中国与古罗马都有门神。古罗马门神是唯一的:即司光明之神雅努斯。而中国门神却排列成队。在民众心目中,一提门神首先会想到神荼、郁垒。因为神荼、郁垒二位威武森煞,是古代传说中的捉鬼神将。传说二位是兄弟,家住度朔山的一棵大桃树下。若发现恶害之鬼,他们便执以苇索,送到桃树下饲虎。于是乎,这二位便被请到寻常百姓家,守卫千门万户的住行安全。一家画了,家家模仿;一代画了,代代相传。这也就是门神亦称桃符的缘由。
出现于唐代的门神首先是秦琼敬德。我想,这两位护卫贞观天子睡眠的将军,之所以能晋身为千门万户的守护神,或许是因为平民草根虽无问鼎的野心,但求夜夜安宁的希冀却是普遍的、共同的。
唐代又为我们贡献出一位声名颇为响亮的门神。他就是钟馗。钟馗豹头环眼、铁面虬鬓、相貌奇异。或许有世人误解他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赳赳武夫,谁知他却是个才华横溢、满腹经纶、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人物呢。或许是"生顶冷撑倔"的秦人在他这里升华为神格,不同于前几位神只的身份单一,钟馗是身兼数职,无所不能。春节他是门神,端午时是斩五毒的大将,又是道教诸神中唯一的万应之神。哪里有不平哪里就有钟馗!要福得福,要财得财,有求必应。钟馗也是因抚慰了梦中被惊扰的唐明皇,而作为保护神的形象声名大震的。皇上借以赐图给臣子,百姓借以岁时年节看家护院,成为门神而代代相传。
祝枝山诗《门神赞》有句:"手持板斧面朝天,随你新鲜中一年。"与清代蒋士铨《门神》诗句"面目随年改"一样,都是年年更替、一年一度换贴新门神的风俗写照。亦是王安石《元日》诗句"总把新桃换旧符"所写的境界。这也说明,逢年新贴是惯例。
事实上,唐宋而后,人们又将钟馗像绘于门上、中堂,成为门神系列中重要的一员。渐渐地钟馗成为艺术家们不断翻新艺术漫想的原型与意象。清代钱慧安画钟馗骑驴图,题诗曰:"终南进士学宏深,呼鬼随行担剑琴。因是无人听古调,跨驴何处觅知音。"这里的钟馗,大有细雨骑驴入剑门的苦吟诗人的味道。儒生模样,满腹诗书,一无用处,趣味高远,世无知音,寂寞探寻,独行于天高地阔的苍茫之间。亲切,如清晨的露滴清新可喜,如旋律优雅的轻音乐可触及人们心灵的柔软处。然而,其断岸千尺的神圣性,云缠雾绕的神秘感,生死之兆在前的震慑感却渐渐消隐于现实的茫茫雨雾之中了。
笔者早年在凤翔师范任教。在这周秦故地,逢年过节,在街头散步,见家家门口守护着神荼郁垒、秦琼敬德,他们威武雄壮地持刀持笏分立一边。也见过柳丝依依之侧、柔波之上,楼桥旁苗条女子风姿绰约、相对宁静而立,名曰鱼乐图。当时不解,请教,答曰,家有女儿者便贴这样的图替代门神。朋友告诉我,在四川等地,家有女儿者,门神就是英武的穆桂英;而在陕北葭县,门神还是两盆如意炉中熊熊燃烧的火焰呢……
"半幅生绡大年画"是陆游《出游归卧得杂诗》中的诗句,说明当时年画的范围已经超出了神只。蒲寿宬《题纯阳洞》中有诗句"烟郭多年画",李光庭《乡言解颐》中"新年十事"里也提到了"年画":"扫舍之后,便贴年画,稚子之戏耳。"与庄严神圣的门神、灶神及诸路神仙的画图相比,世俗年画自然平易亲切得多。年画中的耕桑图多是田园诗意化的叙述,是劳动创造的赞歌,甚至还有疏离朝廷、独立隐逸的意味。如韩愈 《和卢郎中云夫寄示盘谷子歌》:"行抽手版付丞相,不待弹劾还耕桑。"陈梦雷《寄答李厚庵百韵》:"对人说忠孝,努力事耕桑。"
而更多的年画因世俗叙事而使生活充满了新鲜、亲切与温馨,因为那是接地气的生活写照,浓浓的年味儿仿佛从画中弥漫而出,新年的步子似乎就从年画中轻轻迈出。而且,它能给儿童带来狂欢般的乐趣和憧憬。可以说,年画是过年的诸多事项中不可或缺的内容之一。
于是乎,年画选购便成为春节前的一景。旧时农村过了腊八,天天集市都有卖年画的。县城乡镇,随处可见年画摊子。独幅的年画,有胖娃娃抱个大元宝,"招财进宝",或抱个大鲤鱼,"吉庆有鱼";画耕织图的"男十忙"与"女十忙";写世态的"小人图";戏文的如"水漫金山""西湖借伞""三娘教子"等等。而多幅条屏的年画,一般是四幅一组,关中方言叫它四叠儿或四吊儿,如《三国演义》《二十四孝》《封神榜》等。现存最早的木刻年画是宋版的《隋朝窈窕呈倾国之芳容》,画的是王昭君、赵飞燕、班姬和绿珠四位古代美人,俗称"四美图".
中国民间流传最广的年画,是《老鼠娶亲》。它描绘的是老鼠依照人间的风俗迎娶新娘。民间流传,新年除夕之夜,是老鼠娶亲的良辰吉日。人们要放一些食物在床下、灶间,作为送给老鼠的结婚礼物,以祈求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而流传颇为广泛的儿歌《老鼠娶亲》,则更多地以跌宕起伏的悲喜剧来呈现童趣了:
"八只老鼠抬花轿呀抬花轿,
四只老鼠来吹号呀来吹号,
两只老鼠放鞭炮呀放鞭炮,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嘣啪。
老猫听了来贺喜,恭喜恭喜!
一口一个全吃掉呀全吃掉。"
从远古至近代再至现代当代,年画如滔滔江河随波逐流,有宏阔,有细流,有波澜,有冰封,有解冻,有涛声,有遗痕……一直到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年画虽有变异,却仍兴盛不衰。在农村,在学校,在机关,同事之间、师生之间、亲戚邻里之间、朋友之间互赠年画贺年蔚然成风。那年画当然并非传统的门神灶神财神等等类型,而是现代技术彩印的内容全新的画张。然而,上个世纪六十年代那个疯狂的年代,逢年过节,传统的门神早已荡然无存,家家户户连同教室门窗玻璃上都用红漆喷上面目相对僵硬、拙劣的剪纸形大头贴。这是一个重要的转折节点,从此,神仙谱系的传统年画渐次消隐;而新年互赠画张的习俗也渐渐式微。好在新时期开端,一切负数归零,许多文化事象归于原点重新起步。传统神仙谱系的年画在毁灭性地被打击过后逐渐恢复。可问题在于,中国民间互赠年画的习俗是高高立于望夫石作千里之眺呢,还是沿着起伏的峰谷坎坎坷坷地走出一条新道儿来呢?
年画
文/画扇
在我的印象中,母亲特别喜欢年画。
每年元旦一过,母亲便开始念叨上了:"今年的新年画快出来了吧?"等年画一上市,母亲的眼神便充满着欣喜,瞧瞧这张,看看那张,喜欢得不得了。她常常左手一张年画,右手一张年画,举起来问我:"丽丽,你说买哪一张好?"我为了快点离开,便随便指着其中的一张,敷衍她说:"这张吧,比较喜庆!"母亲便点点头,喜滋滋地掏了钱,还总忘不了说一句:"咱娘俩眼光差不多,我也觉得这张好。"有时,她已经离开了,又会再返回去,将另一张年画也买上。
到了除夕这天,母亲总是小心翼翼地揭下旧年画,贴上新年画。母亲总说:"这新年画一贴,年的气氛就浓了。"
在我的印象中,我家的年画中不仅有那些抱着寿桃、鲤鱼的胖小子、胖丫头,还有一脸喜庆的财神爷和长着高高"喯儿头"的寿星老,当然,也有一些花鸟、风景年画或其他人物典故的年画。
记得小学二年级时,我闲着没事干,便照着墙上的年画画了一张画,并涂上了颜色。我把画拿给母亲看,她开心得不得了,连说我遗传了她的绘画基因。我不服气地问她:"我怎么没看到你画一张画?"母亲笑笑,没有说话,却把我的画挂在了墙上。后来,我才知道,母亲小时候很喜欢画画,她的画经常受到老师的表扬,还在全校的画画比赛中拿过奖,那时,母亲的理想就是长大当个画家。不过,母亲家很穷,她中学没毕业就辍学回家干农活了,那个画家梦也只能搁浅了。我想,母亲喜欢画,或许是因为年画中有母亲的梦吧?
大学毕业后,我去了外地工作,开始创业时,有几年春节没有回家。听父亲说,母亲仍然年年在买年画,也常常翻出过去的旧年画来看。
去年母亲六十六大寿,我给她买了张寿星的年画。表妹知道母亲喜欢年画,来祝寿时也买了张寿星的年画。母亲笑着说:"这两张是我家年画中唯一一样的年画。"
母亲将旧年画拿出来,竟真的没有一张是重复的。对着这些年画,母亲如数家珍:这张是你出生那年买的,我还记得,你生下来时那粉嘟嘟的模样……这张是你小学一年级那年买的,我还记得你背着书包走进学校的样子……这张是你上大学那年买的,我还记得……
原来,这一张张年画在母亲眼里不仅是辞旧迎新、吉祥喜庆的标志,而且还是承载母亲回忆和思念的收藏夹。听着母亲絮絮叨叨的话,我的眼睛潮湿了。我想,以后我要常回家看看,和母亲一起翻看年画,回味那些美好的记忆……
难忘少时买年画
文/张燕峰
儿时的记忆里,一进腊月,年的气氛就浓烈起来了。吃过糯软甜香的腊八粥后,妈就牵着我们的手奔走于邻近的几个供销社,扯上几尺好看的花布,请村里的裁缝给我们做上一件新衣。
接下来,妈要剪窗花,还要准备一家人过年的食物,爸要负责买红纸和写对联。而买年画则交由姐姐负责。那一年,姐姐要在家温习功课,我便毛遂自荐主动承担了买年画的任务。爸妈相视一笑,塞给我两块钱,我便和小伙伴一起兴高采烈地出发了。
虽然是最严寒的季节,但蓝天是那样明媚高远,风中挟裹着隐隐的寒意,但我们小小的心里充满了欢愉,嬉戏,奔跑,打闹,像出笼的小鸟。
很快,供销社到了。进得门里,我们便四散开去,寻找各自要买的东西。我站到了摆放年画的地方。年画很多,令人目不暇接。有嫦娥奔月、鲤鱼跳龙门之类的神话故事,有面相威严的历史人物,也有花鸟虫鱼、梅兰竹菊,还有寻常百姓的烟火生活,瞧,这一个肥嘟嘟的胖娃娃多可爱啊。
我仔细地一一看过,当看到那两幅年画时,目光便粘在那里。一幅是原野雪景:天地之间银装素裹,粉雕玉砌,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有些地方在白雪的覆盖下,隐隐露出褐色的石头和枯草的断茎,整个画面雄浑壮美。还有一幅是喜鹊登梅:冰天雪地中,一树腊梅傲然开放,点点红花给整个画面增添了无限的暖意和诗意,最妙的是梅树枯瘦的枝上还站着一只喜鹊,嘴巴半张。整幅画栩栩如生,惟妙惟肖,似乎能闻得到梅花吐出的幽幽芳香,能听得到喜鹊动人的歌声。
我出神地盯着这两幅年画,不知为什么,一颗兴奋躁动的心竟渐渐沉静。周遭是一片喧嚣,我却充耳不闻;身旁是摩肩接踵的人流,我却视而不见。
等买东西的人渐渐少了,售货员问我:"小姑娘,你想买哪幅?"我才清醒过来,赶紧掏钱买下了这两幅年画。回到家里,爸展开一看,笑着对我说:"买年画要买那些红色调的,这样看着喜庆,白色给人以萧瑟之感。"我红着脸辩道:"我就是感觉它们特别美,美得令我心动。"
爸爱怜地看我一眼,便和妈把这两幅画贴到了墙上。洁白的墙壁,素雅的年画,浑然一体,没有色彩对比,确实不好看。但是当我注目这两幅年画的时候,就是莫名地喜欢,一种说不出的喜欢。就这样,这两幅年画一直贴在我家墙上,直到下一个年来临前才被取下。
而今,几十年过去了,年画也渐渐被各种装饰画和十字绣所取代,而当年那个站在年画前痴痴张望的小姑娘也步入中年。隔着几十年光阴的冷暖回望,顿觉时光呼啸,可儿时的年画仍历历在目,那样温馨,那样美好。
年画里的乡愁
文/龙立榜
我有这么一个习惯,每次去赶腊月集,总要忙里偷闲在琳琅满目的年画摊,寻找心仪的年画。
小时候的年画可震撼人心了,那时候的年画有领袖画、英雄画、样板戏画、古装画、励志画、工农业生产画等等,现在我还能如数家珍的说出很多年画的名字来:领袖画有"毛主席去安源""黄河儿女""周总理永远活在我们心里";英雄画有"岳飞""十八般武艺英雄谱""草原英雄小姐妹";肖像画有"难忘的岁月""麻姑献寿""周总理和我们在一起";样板戏画有"沙家浜""红灯记""红色娘子军""智取威虎山";工农业画有"铁人王进喜""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神话画有"牛郎织女""阿拉丁的故事""西游记";工作画有"农村放映员""一夜的工作""我为祖国献石油";古装画有"岳母刺字""穆桂英挂帅""贵妃醉酒""三打白骨精"等等,有弘扬了中华儿女英雄气概的,有赞颂工农业取得成就豪迈情怀的,有抒发中华民族传统美德的,感觉特别的亲切、特别温暖。
那时候买年画、贴年画和赏年画也是一件快乐事。
地摊前挤满了挑选年画的人,卖年画的忙得不亦乐乎,除了顾客的招呼声外就是哗啦哗啦的卷年画声。我们跟大人每次去赶腊月集,最大的收获就是买了一两张自己钟爱的年画。回家路上,拿着一卷散发着书香气的年画,心里乐开了花。
贴年画时,父亲踩在一张二人凳上,将往年的旧画一点点的撕下来后,再将抹好浆糊的新画贴上去,母亲就站在下面指挥,不让年画贴歪了。贴毕,满堂屋顿时一派簇新,年味一下子就加浓了很多。
大年初一是我们小孩挨家挨户去赏年画的日子。我们仰着头,看着板壁上花花绿绿色彩艳丽的图画喋喋不休的议论着,不放过每一个年画的角落,不放过每一个细小的景点和人物,透过萦绕在年画里的故事,放飞无尽的想象,让幸福满满的填进童年……
贴年画是年俗之一,年俗是情感的一种倾诉,当这种情感淡出我们的情感空间后,我们的灵魂将无处皈依。
怀念旧时的年画,拾起一片绵绵的乡愁。
贴年画
文/赵礼胭
贴年画,到底起源于何时,除了冯骥才那样的社会风俗学家,是很难说得头头是道的。
我只知道贴年画与驱赶鬼怪有关系。东汉蔡伯喈氏在《独断》中说,那时百姓门户上画着神荼郁垒的像,倘使鬼怪见了他们,就被吓跑了。估计这只是年画的雏形。北宋末年,传统绘画与雕版印刷术取得长足发展,很自然地产生了彩色纸张年画,主题与五谷丰登、吉祥如意、招财进宝等有关。从《武林旧事》等风俗古籍中可以看到,开封的不少店铺那时便在春节期间出售年画,可见当时年画已然深入人心,进入千家万户。
小时候,家里穷,从来没有见过大人买年画。倒是外公家门口每逢春节,总要贴两张娃娃抱鱼的年画,线条单纯,憨厚可爱,气氛热烈。等我长大了,家里重新做了房子,才在门上贴上了秦叔宝和尉迟敬德神武魁伟形象的年画。我无事时,常常会指着他们问小毛孩:"这是谁呀?"他们摇头。我循循善诱:"这两位是唐朝的大将军。"他们问:"为什么挂他们的画像呢?"我笑道:"他们可以祛灾辟邪嘛。"
其实,贴年画很讲究,要用水侵湿门上的残纸,然后用刀子刮去,等门完全干燥,刷上浆糊或者自制的糊豆(以细米熬制的浓稠浆状物),接着便可以贴上喜气洋洋的各种年画了。
据说,如今城里人一般不贴年画了,只贴对联到门两边。倒是农村仍然流行贴年画,家家都贴。是啊,年画不仅是民俗文化的图解,亦是承载了民众对于美好生活的强烈希冀,过年了贴张年画吧!
年画
文/年画
过年的章节里,张贴年画,是不可或缺的一章。
年还隔得老远呢,老街上的年画摊子,已陆陆续续摆开了。祖父每隔几天,就要上街一趟。他也不急着买,只背着双手,在那些年画摊子中间,来回转着,看着。老寿星逗仙鹤、小胖娃娃骑鲤鱼、牡丹花上彩蝶舞,再来一幅喜鹊闹红梅,这几样,年年都有。没有谁会嫌这重复了,会厌烦了这些个。像是走惯了的乡间路,种惯了的那些庄稼,它们好好在着,一日一日陪伴身侧,才叫人心安。
那时,现实的愿望,简单,直接,带点童话色彩。花开富贵,年年有余,添福添寿,便是无限的好了。土墙上揭去贴旧了的小胖娃娃骑鲤鱼,换上一幅新的,还是小胖娃娃骑鲤鱼。拜年时,随便跑进路边一户人家去,墙上的年画,都相差无几,全都一副喜洋洋簇簇新的好模样。
我和我姐渐渐大了,有了自己的审美观。祖父买回的老寿星逗仙鹤,或是喜鹊闹红梅,我们不那么喜欢了。我们攥着平时积攒的零花钱,自己走上二三十里地,跑上老街去挑年画。年脚下的老街,像架在熊熊火堆上炖着的一锅八仙汤,噗噗噗地,只管一个劲地闹腾着,热气弥漫。各色糕点,摆满了一条长街,香和甜,厚棱棱的,粘着人的脚。最是那做糖人的,勾我们的魂。只见做糖人的中年男人,手握小小一支细竹签,上挑一缕红薯丝,迅速地七绕八绕,手持金箍棒的孙悟空就跳出来了。再绕一绕,英姿飒爽的穆桂英,骑在马上。再绕一绕,一只小鼠,在东张西望,尾巴翘得高高的,活灵活现。有小孩子在边上叫,给我变出一只小狗来嘛。中年男人也不看他,答一声,好咧。手并未停下,顷刻间,一只小狗已在摇头摆尾。
民间才出真正的艺人,——这是多年后我的感悟。那时,我还不懂艺术,只道神奇,在一旁一看就能看上小半晌。很想买上一个糖人带回家,不为吃它的甜,只为观赏。但口袋里的零花钱有限,我们还要买年画的。
卖年画的摊子,占满了另一片街。远远望过去,天上地下,花花绿绿,彩色的河流般的,浩浩荡荡。我和我姐,像两条小鱼似的,一头没进去,不知先看了哪一幅才好。我们一个摊子一个摊子看过去,再看过来。仕女图是我们最喜欢的,画上女子,眉目含烟,唇如樱桃,头上盘两个发髻,上面随意插几朵小菊,长裙曳地,淡淡笑着,风姿绰约地立在一丛芭蕉旁。真正是美极!我姐指着画上女子说,回去,我也给你梳这样的头。我嘴里应着,哦。心里欢喜,欢喜得不要不要的。我姐也真给我梳过那样的头,上面横七竖八插满了小野花。我不知害羞,顶着那样的头跑出去,从村子东头,跑到村子西头,看见的人都停下来笑,指着我说,哎呀,这丫头,这丫头!
挑完年画,已到黄昏。红彤彤的夕阳,像粒糖果似的,就要化了。我们这才感觉到肚子饿,也才感觉到惊慌,回家还要走上二三十里地的。我们没有钱买吃的了,只好饿着肚子上路。一路上,我和我姐轮换着拿年画。我们不时展开画来看,画上女子,眉目含烟,冲我们淡淡笑着。想到这么漂亮的年画,将贴在我们家的墙上,我们不觉得饿了,脚步也变得轻快起来。
年画
文/章中林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年画是农村过年不可或缺的。农村一般是瓦房,还带有土灶。一年的风尘落下来,烟火熏下来,白墙壁变了色,年画也发暗发黄。因此,每到年关,乡亲都会用石灰水把墙壁粉刷一新。这样,日光照进来,屋子亮堂堂的。老年画自然也是要换一换的。换了年画,屋里不光亮堂,还有些许喜气,新年的气息就像白羽毛洒落到每一个人的心里。
那时的年画都是颇显画工的纸质年画,虽然粗糙,但有生活的质感。年画多寓意"辞旧迎新"、"年年有余"、"招财进宝"之类的内容,表达着人们对美好生活的祝福。年画有单幅的,也有多幅的。那时,没什么娱乐活动,我们新年时就喜欢一家家地去看年画,比一比谁家的年画最有味道。生活在偏居一隅的农村,我最初对真善美的追求应该是从年画开始的,也是从年画里最先认识了七仙女、孙悟空和林冲。
每至岁末,我最爱跟着母亲去集市上买年画。虽然冒着严寒,但想到即将和自己心仪的年画碰面,那份期待还是满满的。那个年月,年画一般挂在一根绳子上或者铺在一张塑料布上,用木棍压着。一阵寒风,年画直打哆嗦,却一点挡不住乡亲的热情。人们比较着,权衡着,抉择着,是为喜庆,是为热闹,还是为有趣……母亲喜欢看戏,她挑的年画大多和戏曲有关。我想,她是想借此来向别人显摆吧。有一次,我就曾经看到母亲对隔壁的小川津津有味地说着董永的迂,七女的巧。我对此很是不满,每次非要找到自己满意的年画才罢休。
贴年画是要等到三十才行的。先取下旧画,才能贴新画。年画一般比较厚实,旧画正好可以用来包书。父亲小心地取下旧画,一般都成了我的新书封面——那丰富的内容和纸张是哪里能有的呢?这样得意的心,恐怕只有少时才有吧。清好墙面,熬好浆糊,父亲就站在梯子上贴,而我和弟弟就站在地上望着,看着画贴得正不正。但是我们向来没有什么准头,一会儿嚷着左边高了,一会儿又是左边低了,闹腾的父亲只得自己爬上爬下几次才能把一张画贴踏实。
年画贴起来了,屋里年的气息也浓了起来。等到母亲烧好了年夜饭,坐上了桌。一家人团坐在桌前,举杯欢饮,畅叙一年的收获。桌上是热情腾腾,一片热烈;墙上是五彩斑斓,一片喜气。这样简单朴实,纯粹明亮的新年,也只有那个年代才有吧,我想。
这些年虽然没有离开家乡,但是几乎没有再去买过年画。父母年迈了,弟弟也搬到别处,聚到一起都不容易,还从哪里去寻找那蒙了风尘的年画呢?真想跟着母亲再去赶赶集,再给父亲看看画正不正,但是什么都没有了昨天的滋味,我还能从哪里找到过年的那份快乐,恐怕只有在梦里吧。
年画的味道
文/刘丽桃
小时候,每年春节前,父亲就会买来纸张和画笔,坐在木窗下就着雪光画年画。父亲画年画的时侯,是我最开心的时候。我寸步不离围在父亲身边,看年画,闻那水彩的味道。记忆里,我家的屋子里总氤氲着一种独特的气味,那是年画的味道。
父亲琴棋书画都略会一点,但不会画年画,我家春节的年画以前都是求人画的。画师作画时,聪慧、好学的父亲就在旁边,边看边琢磨。他拿着人家画好的画,自己在家用薄薄的白纸附在上面一笔一笔临摹、练习。久而久之,父亲就学会了画年画。
那时家里日子清贫,过年没钱买好吃的,没有新衣穿,没有玩具玩。父亲为增加点过年的气氛,哄我们高兴,就画几幅年画贴在家里光秃秃的白灰墙上。父亲画的荷花,清雅脱俗。画的胖娃娃骑着昂首挺胸的大公鸡,惟妙惟肖。那色彩浓烈、栩栩如生的年画,渗透着一股浓浓的年味,满眼望去喜气洋洋,简陋的屋子因此变得温馨多彩,年的味道被渲染得醇厚香甜,给儿时的我们增添了许多欢乐。
后来,左右邻居也来找父亲画年画,父亲总是乐呵呵地答应。渐渐地,父亲成了附近村子里的名人,慕名而来的人络绎不绝。父亲是个善良实在人,他经常自己买来纸张和画笔,给人画,还不收钱,他说:"都是乡里乡亲的,帮个忙没什么。"但是善良的乡邻们,知道我家生活拮据,来取画时,经常会带点他们自家地里种的花生、黄豆、糯米来。有人偷偷留下年画钱,父亲知道后通常会让母亲再还回去,他说谁家过日子都不容易。
每当乡邻们来家里,母亲总是热情张罗着请他们喝茶,大家坐在一起热热乎乎拉家常,说着喜气的话。年画拉近了乡邻们的感情,收获了友谊,让乡村的年味愈加浓郁。
时光荏苒,岁月流转,年画撤离了"年"的舞台,淹没在历史的尘埃里,年迈的父亲亦早已不画年画了,但儿时的美好时光一直刻在我的记忆里。我知道,那一直氤氲在心中的味道,是年画的味道,家的味道。
年画,渐行渐远的记忆
文/fsjcegly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年画是一个家庭过年的必备之品。那时东北农村常见的年画除胖娃娃、老寿星、连年有鱼等外,就是古典名着和样板戏。当时我们能看到的年画分为两种,一种是一张年画上只有一幅画面的,我们称为单幅,另一种是一张年画上有六幅到八幅画的,我们称为连张。小时候,每到快过年的时候大部分孩子们就盼着四件事,一是穿新衣服,二是吃好吃的,三是放鞭炮,四是换新年画。记得我小时候最盼的还是看新年画,在年画中,我不喜欢财神和胖娃娃,最喜欢看古典名着和样板戏年画。因为年画的下面有文字说明,可以了解很多事情。可父亲每年买年画的时候,还是要买一张连年有鱼的年画张贴在正对着屋门的地方,就为了讨个吉利。
小时候,我是比较内向的孩子,不喜欢到别人家里串门。但到快过年的时候,我总是忍不住到各家去转一转。不为别的,只为看看别人家年画的内容。遇到连张的,便一幅一幅看下去。那时刚上小学,认识的字还不多。遇到不认识的字,便记下来回家问父亲。渐渐地,认得的字越来越多。有时候,邻居家的大人便让我一幅画一幅画地念给他们听,然后称赞我几句,甚至以我为例教育家里比我大的孩子们。每次当这时候,就是我最兴奋的时候。那时候,印象比较深的有红楼梦里的十二金钗、方腊起义、三国演义、三打白骨精等,样板戏年画种类比较多,八大样板戏全部都看过,还有《海港》、《龙江颂》、《杜鹃山》、《平原作战》等,除此之外,学工学农、拥军优属、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还有学大庆、学大寨,对儿童进行集体主义教育的草原英雄小姐妹等。那时候我们能看到的基本是胶印年画,还不知道年画分木板年画、水彩年画,胶印年画等。只知道色彩鲜艳、看着好看的就是好年画。
可在看年画过程中出现了一个问题,年前一般家家户户都在做好吃的,遇到我去,关系好的婶子大娘们便要给我拿点吃的。小时候,母亲对我的家教很严,严禁吃别人家的东西,因为家家都很困难。在我很小的时候,因为这样的事还挨过母亲的打,所以每当遇到这样的事儿特别令我为难。有时送我东西的婶子大娘承诺亲自向母亲解释,可只要拿了还是免不了一顿训斥。逼得没办法,我只得等小朋友家里没有大人的时候去。
那时候,我们那里经济落后,工分分值低。年底分完口粮,能不欠生产队的钱就不错了,所以还是有一些人家买不起年画的。常一起玩的小朋友中有一个小四特别喜欢画画,只要是他看到的年画,基本能照猫画虎地画下来。所以每到快过年的时候,也是他最忙的时候。有的人家买不起年画又要面子,不好明说,便和小四说:"过年给画张年画吧,摆着喜庆".每当遇到这样的事情,小四基本都是满口答应。他画的多事花鸟、寿星、神仙和古代英雄。买的年华年年要换新的,而他画的年画一般可以挂三四年,所以小时候很多家庭都有他画的年画。但小四有一个弱项,他写的字不好看,我又从小喜欢练字,字写得比他强多了,所以一般他画完一幅画后,都由我为画题字。人们都说,我们俩是最好的搭档。
小四从小的愿望就是将来考美术学校,当专业画家,但他学习成绩不好,大部分时间又都花在画画上了,所以只混到了初中毕业。家里没有更多的钱给他请专业老师指导,他便一直停留在描摹别人画的水平上。
进入七十年代末,人们的生活水平慢慢提高了,电视机开始走进了人们的日常生活,村里也办起了图书室,农民的文化生活丰富了,年画便也慢慢走出了人们的视线。人们过年除了贴财神、寿星外,很少贴年画了。年画变成了那个特殊年代的产物。
近年来,年画成了收藏品,价值慢慢升温。我爱逛旧物市场。每当看到中意的年画的时候,都要买下来,不为升值,只为了留住少年时代那些难忘的记忆。
难舍年画
文/陶余来
小时候过年,最喜欢的是买年画。因为印象深刻,所以迄今难以忘怀,一到过年,还是不由自主地满脑子年画。
那时候正上小学,小学的房子还是土坯草顶,而小学隔壁却有几间砖瓦房,是大队部、医务室兼代销店。代销店的柜台是砖头砂浆砌的,台面抹一层水泥,被磨得溜光。从柜台后面往外弥漫开散酒和红糖等吃食混合出的甜甜的气息。我那时候虽只勉强够着柜台,但诱人的气息却分明闻得真切,特别是饥肠辘辘的时候,更感觉诱人食欲,仿佛那气息中隐隐透出一种华贵。
快放寒假时,天天放学就往代销店跑,因为来这里打年货的很多,自己不买,看看也解解眼馋。突然一天,眼睛就骤然一亮:只见柜台上方兀地横挂起一根根绳子,绳子上挂满了一张张五颜六色的簇新年画,身背大砍刀手握驳壳枪的洪常青、手拿马鞭摊开虎皮大衣的杨子荣、骑着快马身背药箱时间就是生命的白求恩……一个个英雄人物犹如天女下凡亲近到身边,简直是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每张画下面还有"学英雄见行动"的字样,当时虽然还不是很明白究竟啥意思,但并不妨碍久久地趴在柜台边喉结上下直动地欣赏。
然而看归看,毕竟没法下手。哥哥会聚财,平时捡个牙膏皮之类的破铜烂铁,卖几分钱也从不舍得乱花,因而口袋中常有点"可支配收入".我便看着他左挑右选,犹豫好多天,最后把相中的年画"请"回家。恨不得立马贴上,可母亲不许。于是焦急地等,等到腊月二十三"年头"扫尘,再等到年三十,吃年饭前贴门对时,兄弟几个才获准手忙脚乱地贴画。那时在我们心目中,年画比门对好看。特别是当我们上了中学,父亲说一家几个中学生,还买门对太不像话,逼我们自己写门对,我们更是巴不得大年初一早上一开大门就撕下门对,只因为字写得太烂,太伤自尊,还引用母亲的话:早撕门对早抱鸡。而对于年画,则是端端正正地贴上,迟迟舍不得撕下。透着稻壳的土坯墙,一贴上年画,立即蓬荜生辉,按今天的话说,就像新装修了一样。
拜年走亲戚时,每到人家,大人坐下拉呱聊天,我就专注地看人家堂屋里墙上的年画,很多都是革命现代京剧,像简约版小人书放大了铺开连在一起,又很像今天的电视连续剧。有很多是自己没看过的,也有看过没舍得买的,故事诱人,还多学了生字,常常是看得入神,主人喊吃饭才想起来肚子饿了。
都说仓廪实而知礼仪,物质决定精神,生存、温饱、发展,饱暖思其他。可我就搞不懂,在我们那样遇雨雪晚上就不开饭的年代(母亲说一天雨雪没有进项,再吃晚饭就是啃老本),怎么还对年画这样的精神食粮如此钟情呢?
难忘少时买年画
文/张燕峰
儿时的记忆里,一进腊月,年的气氛就浓烈起来了。吃过糯软甜香的腊八粥后,妈就牵着我们的手奔走于邻近的几个供销社,扯上几尺好看的花布,请村里的裁缝给我们做上一件新衣。
接下来,妈要剪窗花,还要准备一家人过年的食物,爸要负责买红纸和写对联。而买年画则交由姐姐负责。那一年,姐姐要在家温习功课,我便毛遂自荐主动承担了买年画的任务。爸妈相视一笑,塞给我两块钱,我便和小伙伴一起兴高采烈地出发了。
虽然是最严寒的季节,但蓝天是那样明媚高远,风中挟裹着隐隐的寒意,但我们小小的心里充满了欢愉,嬉戏,奔跑,打闹,像出笼的小鸟。
很快,供销社到了。进得门里,我们便四散开去,寻找各自要买的东西。我站到了摆放年画的地方。年画很多,令人目不暇接。有嫦娥奔月、鲤鱼跳龙门之类的神话故事,有面相威严的历史人物,也有花鸟虫鱼、梅兰竹菊,还有寻常百姓的烟火生活,瞧,这一个肥嘟嘟的胖娃娃多可爱啊。
我仔细地一一看过,当看到那两幅年画时,目光便粘在那里。一幅是原野雪景:天地之间银装素裹,粉雕玉砌,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有些地方在白雪的覆盖下,隐隐露出褐色的石头和枯草的断茎,整个画面雄浑壮美。还有一幅是喜鹊登梅:冰天雪地中,一树腊梅傲然开放,点点红花给整个画面增添了无限的暖意和诗意,最妙的是梅树枯瘦的枝上还站着一只喜鹊,嘴巴半张。整幅画栩栩如生,惟妙惟肖,似乎能闻得到梅花吐出的幽幽芳香,能听得到喜鹊动人的歌声。
我出神地盯着这两幅年画,不知为什么,一颗兴奋躁动的心竟渐渐沉静。周遭是一片喧嚣,我却充耳不闻;身旁是摩肩接踵的人流,我却视而不见。
等买东西的人渐渐少了,售货员问我:"小姑娘,你想买哪幅?"我才清醒过来,赶紧掏钱买下了这两幅年画。回到家里,爸展开一看,笑着对我说:"买年画要买那些红色调的,这样看着喜庆,白色给人以萧瑟之感。"我红着脸辩道:"我就是感觉它们特别美,美得令我心动。"
爸爱怜地看我一眼,便和妈把这两幅画贴到了墙上。洁白的墙壁,素雅的年画,浑然一体,没有色彩对比,确实不好看。但是当我注目这两幅年画的时候,就是莫名地喜欢,一种说不出的喜欢。就这样,这两幅年画一直贴在我家墙上,直到下一个年来临前才被取下。
而今,几十年过去了,年画也渐渐被各种装饰画和十字绣所取代,而当年那个站在年画前痴痴张望的小姑娘也步入中年。隔着几十年光阴的冷暖回望,顿觉时光呼啸,可儿时的年画仍历历在目,那样温馨,那样美好。
年画的记忆
文/孙琴安
中国人过年的年味在变。我们小时候喜闻乐见的年画,现在已很少见到了。但在那时,却是一道亮丽而充满年味的风景线。
上小学时,春节来临前,新华书店的墙上会挂出许多年画,缤纷多彩,琳琅满目,顿觉满堂生辉。有时连百货文具店里也会挂起许多。迎春气息扑面而来。这些年画大多画面明亮,色彩美丽柔和,线条单纯简洁,除了庆丰收、五谷丰登、年年有余、鲤鱼跳龙门等一些迎春图以外,也有一些结合反映工农劳动生活、带有宣传意味的年画,还有不少以传统戏剧为题材的年画,如武松打虎、杨门女将、天仙配、白蛇传、鹊桥会、岳母刺字等。而我是比较偏爱那些以历史人物和传统戏剧为题材的年画,往往一看就是半天,直到脖子酸了方知回家。有时第二天还会来,对一幅画或画中喜欢的一个人反复看。像《古城会》《三英战吕布》等也不知看了多少遍。有时到同学家玩,只要看到墙上有自己感兴趣的年画,也会端详多时。至于他家的大小,家具的摆设之类,全然没有印象。
当时春节家中挂年画是风俗。大多数人家都会贴上春联,挂上几幅年画来喜迎新春,仿佛这样才有气氛。所以买年画的人也相当多。挂着的年画都编有号码,购买者只要说出编号,营业员会马上抽出,熟练卷好,迅速扎上一条小红带,动作利索得很。我就亲眼看到好几幅年画被当场售罄。最后挂着的一幅,营业员还得搬来移动木梯,爬上去小心取下来,谁也不愿带一幅破损的年画回家。
不过,大多数人还是喜欢买一些吉祥如意、龙凤呈祥等有喜庆气氛的年画回家,与我的兴趣大相径庭。因为当时我正沉迷于《三国》《水浒》,与此相关的年画才会引发兴趣。有一年春节的下午,父亲难得带我去看望他的一个老同事。穿了两条弄堂,进得客厅,迎面就是一张梁山好汉的年画,我一下就被吸引住了。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画满了人马:大刀关胜,豹子头林冲、行者武松、花和尚鲁智深、小李广花荣、黑旋风李逵、浪子燕青……哇!108将一个不少。正如拼命三郎石秀所唤"梁山好汉全伙在此"!再细看时,每条好汉都画得生龙活虎一般,姿态各异,栩栩如生,威风凛凛,擒拿格斗,谁个能敌?正当我看得如痴如醉,父亲的叫声在耳边响起,我这才如梦初醒,拉着爸爸的手,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那幅画。
之后我每次穿过这条弄堂,路过这户人家,总会驻足张望,或干脆趴在窗台上,远远地细数梁山好汉的名头,心中暗暗发誓:以后有钱一定要买下这幅画。
也许父亲看出了我对这幅画的喜欢,次年春节将临时,破天荒地叫我去买年画。我受宠若惊,兴高采烈地接钱而去,一心要买那张梁山好汉图。结果跑遍各大书店,也没买到,只得沮丧而归。
数年后,我上中学,"文革"爆发,年画被视为封资修余孽,均在痛扫之列,代之而起的是八个革命样板戏的剧照。"文革"结束,年画又重新登场,但不久挂历盛行,电影明星和动漫电视中的主角又大出风头,年画逐渐淡出,如今卡通似乎又在大行其道,很有市面。
我不知道动漫和卡通能带来多大的年味,但我知道年画的确是充满或洋溢着浓浓的年味的。抗美援朝时,有位志愿军士兵思乡心切,为获得中国年味,特地寄信汇款给上海年画大师金梅生,向他购买年画,以便在朝度过一个有中国年味的春节。足见其在中国百姓中的情结之深。我想,年画本就是中国的一种传统绘画体裁,带有浓厚的民俗风情,因此,无论从延续中国传统的绘画品种,还是从增添过年的喜庆气氛,或是从民俗文化的传承来看,似乎都应该使其融入到现代人的春节生活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