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描写乡村的美文

2023/08/15好文章

倚栏轩精选6篇描写乡村的美文供大家阅读与参考,如果大家喜欢描写乡村的美文(精选6篇),记得收藏与分享哦。

乡村黎明

文/王克楠

住在山村。天缓缓的亮了。第一棵草醒来了,第二棵草也醒来了。它们摇摇脑袋,像我一样惊喜的看着黎明。住在农家院子,院子中的大白菜依然无动于衷,保持酣睡。倭瓜比墙头要高,一夜之间又长大好多。喇叭花混迹在倭瓜的阔大的叶子之间,鲜艳的扎眼。

这些喇叭花在农人的眼睛里似乎不是花,只是一种颜色。农家的院子,墙内墙外都有,彼此并不嫉妒。在乡村的夜晚,长长的夜,这些花儿就隔着一堵墙说话。早晨,争相往墙头上爬,好像阳光才是它们的情人。它们终于用手扒住了阳光,就张大嘴巴把阳光吞进肚子,化作身体里的营养。

秋虫是天然的歌唱家,在草棵子下面唱了一个通宵,唱的太投入了,天亮了,也没有发觉,依然鲜亮地叫着: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还有那些熬不住秋夜的麻雀,一大早就扎堆鼓噪,在不太高的树之间飞来飞去,像漫天盘旋的树叶。

院子里的杏树也是一夜无眠,不知道她是否想念打工在外的哥哥了?杏树尽量把自己的树枝往天空插,仿佛高一些,就能看到广州的珠海,院主人的儿子在那里打工。天空的月亮还依稀可见,杏树的树枝快要够着了他的脸。

院主人和我起的一样早,他准备农具要去地里收花生。我拿着写生的夹子,要加深乡村的记忆。我和院主人一齐走出门,他往东走,我往西走。我一直往西走,仄仄的小路,路边有一溜毛梧桐,被一圈木栅栏围着,放着那些馋嘴的羊。露水是有的,它们在诗人的眼里是眼泪,在草的眼睛是珍珠。露珠们在草叶子上滚来滚去,撒欢。草叶子跟着一起乐。

阳光细细碎碎地撒了下来,像是黄豆。看到了女人,想起来晨曦也像是阵痛,痛,并且美着。太阳之轮像是半圈,然后喷薄而出,浑圆浑圆地挂在天边。她们在东山发育的神速,开始像不谙世事的小闺女,一会儿,就长成了花枝招展的大姑娘,两只火辣辣的大眼睛看着你,让你躁的不自在。

大地上的一切在复苏。我走进一片榆树林,阳光也跟了进去。阳光给树们穿上了雅致的花衣裳,莹莹灼灼,笼出了一种童话的氛围。几只小狗在树林里窜动,有些狗尾巴草跟在狗的后面;有些狗尾巴草则有点慌乱,也许它们和夜风过于亲昵,还没有来及传说遮羞的衣衫……一切还在似梦非梦中氤氲。贪婪的是白昼,她们执意要把树林里残存的暗影,用自己的嘴巴噙住。

秋天的垂柳最柔顺,无论是在夜晚,还是在白昼;无论是在田边,还是在湖畔,她们都淑女一般低着头,把来来往往的风抱在自己的怀里。风是串门子的风流小子,从这棵柳树串到那棵柳树,柳枝都能理解和宽容他们。长尾巴喜鹊在天空看到了这一切,高一声第一声地噪叫,好像是喊着,"我看见了,我看见了,我看了……"呵呵,贼贼的喜鹊啊,你到底看到了什么了?

阳光越过农户家的院墙,向屋子里的熟睡的人传达生命的秘籍,早起,早睡,身体好。其实,凡是起的晚的农人,是前一天干活干的太累了,或者就是参加邻家儿子的婚礼,几大杯白酒喝的迷迷的,躺在自己家的炕头上,品味起自己年轻时候的美好。阳光撒进了豆秧子地,豆秧的叶子像是一面面小镜子,把天空的阳光再反射到天空。豆子们听到了阳光的召唤,可着劲在豆囊里疯长,把身体涨的滚圆滚圆,似乎快把豆囊撑破了。

晨风不甚猛烈,窜到榆树林里就歇一歇。风来了,树上的一些树叶就动了。并不是全动,偏偏有些树叶保持着静止的姿态。动是小的,静是大的;动是暂时的,静是永恒的。静了,就从树林里看到了宇宙,看到孔子坐在一条河边洗脚,用脚趾头告诉河水说,几千年以后,你们还可以看见我。

静了,就看了湛蓝的天空上,月亮依然高挂,好似并不理会日头高照,呈现出日月同辉的神秘。

我也想起身回了,阳光跟着我一起走,高高低低,蜿蜿蜒蜒。走回农家小院,院子里的倭瓜蹦蹦跳跳地跑出院门迎我。

乡村教师

文/郑德库

临近退休,回眸自己走过的路,自然而然就想到那些教过自己的乡村教师。一个想法不可抑制地冒出来:回趟故乡镶红旗村,看看教过我三年的班主任魏老师。

我们兄弟离乡多年,镶红旗村的学校,是我们兄弟最初成长的基石。另外,大哥和我都在这所学校当过民办教师,因此,我们常常想起这所学校。听说,学校已经消失不见了,可它却一如既往地存在于我们的心里……

魏老师,是正规师范学校毕业的,他在乡村小学坚守40年,对家乡,对一茬茬不断冒出的后生,功莫大焉!具体到我家,也绝对是有功之人!

我大哥读小学六年级时,班主任是一位外村来的老师,教算术,他让学生们一道道背应用题的答案,结果在接下来的中考中,全班被刷了秃。学校只好换老师,魏老师被调到村小学,大哥等七八个孩子重回学校,经过魏老师一年的精心教导,大哥等七八个复课生竟全部考上中学。再后来,有四个复课生成了县乡的重要干部。

我读小学五年级时,班主任也换成了魏老师,他教我语文课。课上课下,他爱和学生互动,融洽师生关系。班里有一个姓尹的女生,性格开朗,有点儿大舌头,可她偏爱举手发言,魏老师也不避忌,一次回答"山西省昔阳县",可她那音咬得重,魏老师就接了"什么细洋线".大家哈哈笑。又有一回,读诗,"西湖的碧波漓江的水",一个姓林的女生这样断句:"西湖的碧,波漓江的水",魏老师便捧哏似的让她重读,一连读了三次,大家便笑三次。魏老师教我们到七年级,已是中学课程,魏老师在知识储备上已有些吃力。一次讲课文,魏老师就没讲透,我们听得不知所云。等我后来学中文专业后才弄明白,回乡见到魏老师,几次欲言又止。于是下定决心,这次回乡见到魏老师,一定要提这一琐事、趣事。几十年后弟子还记得这些,师生之间,堪得真味了。

回乡之前,先去趟辽阳看大哥大嫂,自然而然提到村里的学校,提到了魏老师。我就讲了想回乡看他的打算:老师爱抽烟,就带两条烟;他不喝酒,爱吃,就找几个同学陪着在饭店撮一顿;再拿两本自己出的书,显摆显摆,就权当是补交作业了……大哥听了默然不语,好一阵才缓缓地说:"你晚了!魏老师两个月前走了。"我的心顿时沉下去。

从辽阳回家,翻出当年的毕业证,鉴定栏里正是魏老师那熟悉的笔迹:"思想进步,品质好;学习目的明确,听讲态度好,学习有钻劲,成绩优秀……"透过当年流行的鉴定格式,细细品味,每一项竟都是从具体的我概括而来,透视出魏老师对学生的了解和定位。记得在班级逐一宣读鉴定时,每名同学都有一条缺点,魏老师解释是给上面报表用的,我的一条是"有时有点孩子气".

转瞬间几十年过去,当年有点孩子气的我已呈老态,可当年的一切都历历在目,又都遥不可及了。灯下,我静静地观看、追忆,眼角竟湿润了。

乡村路上吆喝声

文/紫陌

几十年匆匆而逝,童年的记忆已日渐斑驳,然而儿时因好奇、贪玩和嘴馋,至今对乡下生意人的吆喝声还印象深刻。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走村串户做小生意,算是个不错的营生,至少可以贴补家用。

"麻糖——当当,麻糖呃——当当。"响亮的吆喝伴着扁錾与小锤的敲击声。听到这声音,我们嘴里的唾液快速分泌,总会以最快的速度找到母亲,拉着母亲的衣角撒娇:"妈,我们要吃麻糖,我们要吃麻糖。""一个小娃儿家家的哪这么好吃?不行!"母亲开始不同意。"哎呀,妈,就给我们几角钱嘛,我们一定听话,一定听话,快些嘛,不然卖麻糖的走了。"说着,把母亲的衣袖拽得更紧了。"唉,才好吃呃,拿去拿去!"经不起我们的软磨硬泡,母亲向我们乖乖投降。

麻糖呈米黄色,硬硬脆脆的,一遇水就变软,很多人买来放到泡菜坛子里,泡菜就更脆甜了,还能防止泡菜水生白花。

买得美食,我们总是细心品尝,从初入口时的脆硬,到之后的绵软粘牙,再到最后的香糯化渣,那股香味,至今还在唇齿间萦绕。有些孩子没拿到钱,瓜兮兮地守在旁边看敲麻糖,满眼的馋意。小贩忍不下心,也会给他们一小块,"是不是没钱,拿着,去吃吧。"现在街上偶尔还能看见麻糖卖,三四十元一斤,买来尝,却再也找不回童年的那种味道了。

"卖烧腊——卖烧腊哟!"隔三差五,这个诱人的女声就会在乡村的小路上响起,说它诱人,是因为又有牙祭打了。

那时,父亲在工厂三班倒,轮休回家,碰到这个卖烧腊的妇女,都会切点烧腊晚上下酒。一般都是猪头肉,还有卤制的索把肠,耳朵和猪蹄则很少,因为太贵。

晚饭时,父亲总会倒一小玻璃杯白酒,弄点地里的小菜,一碟油酥花生或者泡豇豆、炒胡豆,就着烧腊,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围着桌子共享天伦之乐。父亲过世后,那种场景永远不再有了。那时,父亲总爱逗我:"来,幺儿,尝点白酒。"说着用筷子蘸了酒伸到我嘴里,辣得我小脸通红,大家开心大笑,后来我就晕晕乎乎了。

还有一对卖包面的夫妻,也是乡村路上的常客。他俩长着清瘦的瓜子脸,说话温柔,一般穿着褪色的灰白色或蓝色衣裤,但很整洁,女的留短发。母亲不擅厨艺,父亲上倒班很多时候不在家,每次这对卖包面夫妻来了,母亲就会买包面。于是两夫妻边包包面边和母亲摆"龙门阵",我们就在一旁观看他们上下翻飞的熟练手艺,听他们和母亲摆那些家长里短的事。

乡村路上,少不了收破烂的吆喝声,抑扬顿挫:"有没得破铜烂铁,废书报纸卖哟——有没得旧胶鞋烂凉鞋卖哟——"那时无法修补的铝锅、铁锅,短截截的铝铜线,烂鞋子的塑料底和橡胶底,都可以论斤两换成钱。最贵的是红铜之类,一两块钱一斤,废书报几分钱一斤,铝制牙膏皮一两分一个。记得我们村小还搞过勤工俭学活动,老师叫大家捡废品换钱,因此,家里的破东烂西曾被我们扫荡一空。虽然只能挣到几毛或块把钱,但是我们还是欢喜得手舞足蹈。

上世纪八十年代,有些商贩还用瓷碗或高压锅等换购粮票、国库券。他们担着货品,边走边吆喝。碗的品质决定换购的价钱高低。记得用国库券换高压锅,商贩们还要手把手地教村民使用,以免食物装得太满或喷嘴堵塞造成蒸气压力太大而发生安全事故。我家用90元国库券换的"海山牌"压力锅,用了好多年。

那时农村很穷,很多东西烂了修修补补继续用。"修伞补鞋哟""补锅儿罐儿咯",这些此起彼伏的声音,在乡间小路上随风飘荡。

修补行业最有趣的要数补铁锅了。补锅匠总是黑黢黢、脏兮兮的,常常戴着袖套,围着围裙。补锅的工具包括一个坩炉、一个长方体木风箱,还有一把火钳。补锅时,先要生火炉,上面放煤块,不停地拉风箱。之后用火钳夹取适当大的生铁块放到炉子内,铁水熔化顺着炭块缝隙漏到炉底,用铁勺接住立即贴到锅底的破洞处,右手飞快地用专用擦布擦拭,一阵青烟过后,铁水与锅底完美结合成铁疤。整个过程不能耽搁久了,不然铁水冷却凝固不好操作。锅补得好坏还得用时间检验,补得好的,可用很多年。

记得有一次看补锅,一个小伙伴觉得新奇好玩:"爷爷,我帮你拉风箱,我力气大,保准得行。"补锅老人说:"你不得行的。""让我拉,让我拉嘛!""好,你拉嘛。"补锅老人笑着答应了,结果这调皮蛋没拉几下手就软得不行,败下阵来,惹得大家一阵哄笑。

补锅的价钱最初是几分钱一个铁疤,后来也就两毛左右,再后来补锅的生意就渐渐少了,因为生活条件好了,锅破洞了直接换新。

乡村路上小商贩的叫卖声,乡村手艺人走村串户的身影,已深深印在我的脑海里。这些早已消失的营生,是童年的记忆、家乡的记忆、时代的记忆,更是普通劳动者勤劳善良的写照。

在乡村

文/沈天鸿

秋雨打湿的土地突然沉寂了下来,它上面生长的晚稻、芝麻、玉米和红薯,都显得特别宁静,仿佛知道,经历了漫长的夏季的干旱之后,这场浇透它们的秋雨,预示着它们生命结束的时刻已经不远。

我无法揣摩它们此刻的心情。它们是植物,物种不同的鸿沟,我和它们都不可能跨越。我对它们怀有的复杂情感,仅仅只是我一厢情愿而已,它们永远不会知道,我也无法向它们表达,而无法表达和对方永远不能感知的情感与思想,没有任何价值。但人是一种自行其是的动物,我也不例外,因此,面对着它们我仍然若有所思。

在这些植物们之间,远远近近散布的是大大小小的村庄,无数扇门在那儿迎着风开着——我熟悉那些门内的景象:室内是比门外阴暗的天气更为暗淡的光线。墙上有细细的电线,电流就在那细细的线中徘徊,不能到达灯泡——现在还是白天,不会有谁开灯的,白天也开灯,那是城里人才做的事情,风从门那儿进来,搅动起像乡村的时间那样慢慢沉淀的气味。这气味很难形容,它总是由泥土、陈年腌菜卤水、干稻谷和木质家具、甚至还有因为太忙而忘记倒的尿桶等等的气息混合构成,而在这样的雨后,还加进了晾在竹竿或绳子上那湿衣服蒸发的肥皂水的气味。不断从大门进来的风,几乎没有停留,就携带着这气味从后墙上的窗户那儿出去了,但室内的这气味不会因此显得减少——它如永不枯竭的河流中的水,有着永不枯竭的源头。这源头因时间的久远而神秘并且难以确认,大约总有几千年了吧,自从有了农业,我想那最初农民居住的茅屋里,应该就有了这气味。但另一方面,时间在这里比它在其他地方明显地慢了下来,它周而复始地循环,就像这气味一直在缓慢地流动,但仍在几乎一模一样的屋里,没有变化,更没有离开。我在乡村生活的那些年月里,常常从这包裹我的气味,模糊地觉得让我置身其中的夜晚就是千百年来的任何一个夜晚,而我就是那千百年中坐在夜间农舍里的任何一个人……这样的想象有些虚妄,但这虚妄不是来自我,而是来自于这气味这农业的停顿感,要回到源头,无须溯流而上,因为流已经就是源了,或者说,流之外本无通常所认为的源存在。

因此,此刻我看见的秋天中,包含着在它之前有过的任何一个田野上的秋天,这场刚刚下过的雨,既以道路上的泥泞告诉我它是极其真实的,也因为它是"曾经"下过的雨而变得迷离恍惚——任何时刻,唯一立即就可以确定的真实总是那个确定者自身,现在,这个确定者就是我,我加快加步朝一个村庄走去,但我仍不得不时时停下来,在路边的草上擦去粘在我鞋上的泥土……

在乡村,在田野

文/李汉荣

在乡村,在田野,你不会丢失任何东西,即使你丢失了什么东西,到头来你会发现,你其实什么也没有丢失。那些你不慎丢失了的,它们有的被生灵借用,有的被时间收藏,有的被土地认养。你所丢失的,其实一样也没有丢失。

不仅没有丢失,它们反而趁着这转身的机会和出走的机会,认真地履行了各自的天命和天责,使自己的生命升值,也使大自然的诗意和田园之美增值。

你家场院丢失了的那些麦粒,确凿无疑是被门前槐树上两只斑鸠吃了,做了它们一部分午餐,它们惭愧却无以回报,为此连连道歉,并在屋顶上天天唱歌和朗诵,表示对你家的谢忱和感念。

你丢失在田坎地边的那些蚕豆,它们安静地蹲在土坷垃里,在来年的四月,它们会用绿叶和淡紫色的花儿打出招领启事,不过,你已经认不出它们了,但你能认出春天熟悉的容颜。

你丢失的那根柳木拐杖,是在走亲戚路上歇息时顺手插在溪边的,忘在了那里,几天后,当你返回,柳木拐杖已经发芽,过些年就长成一棵大柳树,无意中,你在土地上留下了一个多么葱茏的念想和美好的签名。

秋天,大风将你家晾晒的稻谷和豆荚刮走了一些,东家瓦房上撒一点,西家烟囱上丢一些,过不了多久,你就会看见,那瓦房上的瓦秧,烟囱上的豆苗,都绿莹莹地向你招手致意,向村庄和土地问好,你知道它们是不结穗子和豆子的,它们短暂地站在高处的一生,是一阵风导致的美丽错误,它们就在这短暂的站在高处的日子,认真地打出绿色手语,索性把美丽的错误,变成纯粹的风景和纯粹的美丽。

你一边走路一边嗑着刚收获的葵花籽儿,不小心从手指缝里漏下去不少,沿途掉了一路,来年,你再从这里路过,一排排向日葵托举着一轮轮太阳,簇拥路边,夹道欢迎你。

乡村理发匠

文/邓四平

仿佛栖息于乡村的候鸟,春夏秋冬一年四季只是为了最为简单的生活而四处辗转迁徙忙碌奔波。伴着日出日落,行走在乡村的地平线之上,平凡而质朴,低微而辛苦,在故乡的青山绿水之间,乡村的理发匠是一道充满沧桑的风景,随着时光的脚步虽然渐行渐远,但却让人又总是时刻萦绕于怀,久久难忘。

和乡村的木匠、石匠、瓦匠、篾匠等等众多盛行于乡村古老的职业一样,乡村的理发匠其实就是乡村的农人,忙时务农,闲时理发,挣上一点散碎的闲钱,聊以贴补家计养家糊口。经济条件好的乡村理发匠,大多是在乡镇街上租上一间十余平方米的一爿门面,不管天晴下雨冷场逢场天天开门营业,客人上门随到随剪。稍次一等的,只是逢场天才会来到乡场上来,仿佛怕生的小鸟一样,怯怯地在人家的街沿屋角之下,搭上一把竹木结构的太师椅,摆上一张洗脸架洗脸盆,墙上临时安上一面破破烂烂的玻璃镜子,墙角放一个烧水的小炉灶,灶上搁一铝壶,摆上三两根长条凳,如此这般,便就构成了赶流流场的乡村理发匠赖以营生的全部家当。平日赶场为人理发,不逢场之日,便在村里和临近村庄,走家串户为人理发,有时候是包村理发,大抵是每人每年五至十元左右,每月理发一次,挨家逐户地理发,走到哪家理到哪家。

记忆之中,在乡村的理发匠师傅那里理发其实是人生之中非常惬意的一种享受。剃平头、剃光头、理中分、理寸头,花样繁多,几乎应有尽有。乡村理发匠不仅仅只会给人理发,更拥有众多令人无比惊叹的绝技。

那时候,老家永兴公社二大队有一位名叫邓连娃的乡村理发匠,活了九十余岁,一生均以务农和理发为业。农闲之时,便背上一个尺余见方的牛皮箱子四处走村串户为人理发。很多时候,也常常到公社的场镇上来为人理发,走到哪家,只要有人招呼,只需要主人家搭上一根长条凳,烧上一盆热水,不大工夫之间,便将一个人的头发理得伸伸展展了。姓邓的理发匠的绝技其实更多的体现在不是理发的技艺之上。理完发,这还仅仅只是开始。然后,姓邓的理发匠,从他的牛皮箱子里,掏出一把亮晃晃的剃头刀,右手执刀,左手握上一张寸余见方的牛皮纸一样的东西,左脚跨在条凳之上,让理发之人仰面朝天斜躺于其大腿之上,然后将剃头刀在牛皮纸上上下左右霍霍地磨了磨,便"嚓嚓嚓嚓"地给人修起面来。修面过程之中,为了不让理发之人过于紧张,姓邓的理发匠还常常和理发之人一边聊天和讲玩笑话,问:"眉毛要不要?"理发之人赶紧回答说:"要要要!""要的话,我就剃给你拿到!""不要不要!""不要?你说的不要哈,那我剃了哦!"如此这般,惹得旁边围观之人哄堂大笑。

接着,绝技之二便是掏耳朵。理发匠又从牛皮箱子里拿出一个圆形的竹筒,从里面倒出一大把掏耳的工具,长长的,细细的,有夹子、挖耳瓢、云扫等等,大抵有十至二十厘米不等,姓邓的理发匠让理发之人朝着光线充裕的地方坐好,然后将不同的掏耳工具伸进理发之人的耳朵,片刻工夫,便将理发之人耳内的污秽之物取得个一干二净了,理发之人尽情地享受着掏耳的惬意与舒服。

掏完耳,姓邓的理发匠又问理发之人,需不需要刮一下眼睛,胆小之人往往不敢。胆大之人点头同意之后,便又仰面朝天继续斜躺在姓邓的理发匠的大腿之上,姓邓的理发匠依旧手捏刚才给人修面的剃头刀,左手拇指和食指将理发人的眼皮上下撑开,右手用剃头刀锋利的刀锋在理发人的眼球上上下左右游走,直刮得理发之人的眼泪不断从眼角之处流淌而下,然后一把扶起理发之人,说声好了。理发之人才使劲地眨了眨眼睛,四处张望打量,啧啧赞叹道:"恩,恩,眼睛清亮多了,是比以前看得更加清楚些了!"

乡村理发匠的第四个绝技便是为人端颈项。姓邓的理发匠让理发之人端坐于长条凳上,然后,将理发之人的左右两手先后平举,一阵左拉右扯之后,再在左右手的肘关节、肩关节、腋窝之下等穴位之处一阵掐捏。瞬间,仿佛一股火热滚烫的电流从下而上冲击全身,让人浑身清爽,飘飘欲仙一般舒服极了。最后,又捧住人头,左右一阵晃动,像打太极拳中的推手一样,突然将人头往左一扭,只听见颈关节喀嚓一声剧响,当人还没有反映过来之时,突然又往右边一扭,又听到颈关节喀嚓又一声剧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整个人还在惊恐万状之中,只听到姓邓的理发匠"噼里啪啦"地用手拍打着理发之人的肩背,然后如释重负地说了声:"好了!完了!"

其实,乡村的理发匠的绝技还远远不只这些。为满月的婴孩"剃胎头"更是一件令常人难以想象的惊险技艺。主人家将满月的婴孩抱在怀里,婴孩的头皮往往薄如蝉翼。但姓邓的理发匠却并不紧张,只是事先会将剃头刀反复在牛皮纸上磨得锋利无比,然后,轻轻地捧着婴孩的头部,前后左右,拿起剃头刀像是为小孩子梳理细软的胎毛一样,剃刀在婴孩头上游刃有余,一边剃一边将婴孩头上的胎毛头也不回地用左手递给站立在旁边的主人家的手里,主人家往往会小心翼翼地将婴孩的胎毛用帕子包好,不知不觉之间,竟将婴孩的胎头剃得个精光了。

如今,这样的乡村理发匠在乡村里已经是越来越很少看见了。前几年,故乡姓邓的理发匠也在九十多岁时无疾而终了。小镇上的人们依旧像往常一样地生活着,忙碌着,几乎很少有人想起过他,不过也有人偶尔提起过他来,即使是偶尔提起,仿佛也只是嘴上淡淡地说上一句:"还是邓连娃理发的价钱便宜,又手艺高!"

很多时候,静静地思忖起来,姓邓的乡村理发匠岂只仅仅只是理发的手艺高,正如古书上记载的庖丁解牛一样,其实他的理发技艺早已成为一种艺术乃至独步江湖的绝技,只是因为其地位卑微,只是因为忙碌于名利的芸芸众生不能用心感悟和体会到罢了。

其实,真正的高手与大师往往均在民间的土壤之中孕育、生根、发芽、开花、结果啊!

此理,自古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