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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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往事
文/张厚文
一
入冬之后,割了晚稻的水田要犁翻,俗称"犁冬水田".从秋收到入冬,难见阳光的田间杂草趁这这间隙长得绿绿葱葱,含苞待放。稻草杆上的茬口也抽出了嫩芽,正要壮杆抽穗。这些,要犁翻泡到水里沤烂。作为明年早稻的肥料。
我父亲是生产队里最好的犁田把式。那只大黑牯牛只有他能牵住鼻子。犁田是个辛苦活,我父亲不怕辛苦,他要养育五个儿女,只有干辛苦活多挣工分多分口粮,他的儿女才能少挨饿。
我是父亲最小的儿子,站在村口呼啸的北风里,冻出一拉长鼻涕也浑然不觉。我了望着劳作的父亲。我并不关心父亲的农事,我只有九岁,我只想看见父亲收工时手里提着泥鳅回家。
这个季节的泥鳅已经不那么灵活了,躲在稻田的泥里过冬。有时候父亲的犁头将它们翻起,只要露出一点点白肚子,父亲便能屈着食指和中指牢牢钳住泥鳅的头。父亲从田埂上扯下一根草梗,草尾打一个大结,草梗从泥鳅鳃里穿过插进田埂里。泥鳅鳃里的血流进水里很快化开。
我母亲把泥鳅炸得焦黄,再撒些干辣椒和蒜叶淋上豆油翻炒,围着锅边转的我流出的口水差点掉到锅里。
母亲帮我盛好了饭,泥鳅架在碗沿上。泥鳅一小口一小口地咬,饭大口大口地吞,三两口饭没了,舍不得吃的泥鳅还剩一大截。
母亲不会再帮我添饭,我只有一碗饭。我吃的是"面子饭",家里的"面子饭"总共三四碗。饭下面是萝卜,萝卜也不是白萝卜,而是当时引进的高产萝卜,绿皮黄芯,又苦又涩还胀肚子。母亲盛一碗给我,把剩下的米饭和萝卜和起来,我的父母和哥哥姐姐吃的是萝卜饭。
或许我年龄太小,加之母亲的疼爱,我没有吃萝卜饭。在学校时常看到同伴肚子疼得在地上打滚,回到家里吃过一碗饭后,像大人一样放下碗筷,不再赖着母亲还要添饭。
真正吃饱饭的日子不是没有,大年三十的团圆饭是吃得最有味的。饭管饱还有母亲隔年腌的腊肉。
生产队里过年时每家每户都有几斤腊肉分,母亲把瘦肉剔掉,肥肉用盐腌透,炸到半熟,肉和油一起倒进泥坛里,坛盖上压上石头,坛沿上淋上水。这是母亲待客的一道菜。一般的客来母亲是不会上的,我盼望外公和给大哥做媒的媒人来,他们来了我便有一块腊肉吃。
腊肉端上桌,满屋飘香。邻居路过拨开窗户探进头,打声招呼,哦!来稀客了。
除了我和客人,父母和哥哥姐姐都不吃腊肉,吃了便没有了待客的主菜。有时二姐逗我伸出筷子假意要挟我碗里的腊肉,我"呼"地从二姐的臂下"窜"到屋外去了。
腊肉待客在我家的饭桌上年头摆到年尾。
大年三十,母亲的新腊肉腌好了,坛子里的老腊肉要空出来。这一天我的父母哥哥姐姐都可以和我一样吃米饭和腊肉了。
这一天要等整整一年。
二
冬天里的第一场雪说来就来了,起初有零星雪粒从瓦缝中落下,似白色的豆子在地上蹦几蹦化了。有几次要到屋外看下雪都被母亲喝住,我只能站在屋中央,伸出手掌去接,可是捧在手心里的雪化得更快。我几乎要跺脚。不一会雪冻住了,我竖起耳朵,雪,西西沙沙密密麻麻的下着。趁母亲稍不留意,我冲出屋,白茫茫的一片,夜的黑退去了很远。我三两下捏出了一个雪球,高高地抡起,却不知砸上那里?这时大哥出来了,我把雪球砸上了大哥,大哥如果追我就可以和大哥打雪仗了,大哥却不理我,拿着手电照屋檐下横梁上码着的干稻草,那是麻雀过冬的地方。大哥要捉麻雀!
大哥一手拿着一根长竹竿,长竹竿上套着尼龙网袋,一手拿着一个三节油的新手电。我扯着大哥的衣服,跟着他。大哥甩了几次都没甩掉我。走过几个屋檐,又有几个和我年龄相仿的同伴跟在我后面,大哥的尾巴便长了起来,大家目不转睛的看着网袋。
屋檐看上去很矮,其实高大的大哥也够不着,他要仰着脸看稻草穗在动,便把网袋罩上去。大哥罩住了一只老鼠,这可是人人喊打的东西,大哥用脚踩住尾巴,把打火机里浸了汽油的棉花掏出来,揩在老鼠身上,点着火,脚一松,"嗖",白雪上一团红光飞快地向远处窜去。
这么大的响动,机敏的麻雀早就察觉了,飞出窝,叽叽喳喳叫着,告诉同伴,也好似责备我们趁"鸟"之危。大哥走过几个屋檐,网袋里还是空的。回头拿眼瞪我们,我们便蹑手蹑脚悄悄跟着。
大哥终于罩住了一只,看透了我的心思,掏出来便给了我。我双手攥着麻雀腿飞快的往家跑。我的同伴们也都失望的散了。
要来了母亲纳鞋底的细麻线,一头绑在凳脚上,一头系住麻雀褪。这只麻雀还很小,很浅的褐色, 脚爪上端的小腿光滑细嫩。麻雀似乎有使不完的劲,不断的扑腾着翅膀想挣脱飞出去。我不会松手,我要养着它,给它水喝,给它饭吃,带着它上学。麻雀终于累了,勾着头在我手掌里打颤。我腾出手系麻线,系松了会飞走,系紧了真怕勒断它又细又嫩的小腿。犹犹豫豫间陡生力量的麻雀挣脱了我的手掌,在屋内盘旋,我的头跟着扭。想是看到了窗外的雪光,对着窗纸的破洞便飞了出去。
三
雪下了整整一夜,屋梁弯成了弓,似乎就要断裂。母亲早就起来了,撬开了昨夜封住的炭火, 蓝色的火苗窜出很高,很快屋里暖和了许多。
母亲给我穿上了过冬的棉袄。棉袄是旧的,大哥穿头遍,二哥穿二遍,轮到我是第三遍,棉袄的蓝色市布外套褪了色,白多蓝小。钉上的补丁有新有旧,用的都是母亲剩下的碎布料,看上去这条棉袄像是一块块色泽不一的小布块缝成的。领口和袖口都磨破了露出了雪白的棉花。我虽然已经九岁,却只有七、八岁的个头。即使是旧棉袄,穿在身上也空荡荡的。母亲每一次帮我换衣服都要摸我皮包骨头的手臂和突出的肋骨。崽啊!你也要长点肉咯。母亲说完要流泪。
其实我也不是天生不长肉,到后来有饱饭吃的时候才知道,那是饿的。
我穿的是新布鞋,母亲做的,合脚舒适。每年我都有新布鞋穿,布鞋吸水,穿一个冬天便烂了。
上学时母亲嘱咐我,棉袄上的扣子掉了要捡起放在口袋里带回家,不要踩水和踢雪。
雪覆盖了上学的路,路边的小草一棵也不见了。母亲的叮嘱抛在了脑后。我飞起脚将盖在小草上的雪包一个个踢飞,直到能看见一簇簇干净的绿。
纷飞的雪粒落进了鞋帮里,一点也不觉得冷。
三年级的教室有两条门四个窗子,窗纸早已被同学们捅了个"千疮百孔",寒冷的北方吹进来,刚刚玩耍而起的身上的热气被刮走了,湿透了的布鞋冻硬了,脚趾头又麻又疼。棉袄领口的扣子掉了,脖子和胸脯露在外面风里面钻,整个人都是凉的,我用手捂着。似捂着一层薄纱。
上课的是雷老师,下乡知青,我们学校最年轻的女老师,也是唯一一个用普通话讲课的老师。雷老师叫我们原地踏步,搓手。又矮又瘦的我坐在前排,雷老师看了我一眼,便解下自己的围巾系在我的脖子上,雷老师的围巾是粉红色的,温热、绵软、还有香皂的香味。站在我面前的雷老师挡住了朝我吹来的的北风,我往雷老师怀里靠。
回到家里,母亲便解下围巾,用茶枯水的泡沫洗一遍,烘干,折好,放在我的书包里,叫我还给雷老师。
第二天,本是雷老师的课,来的却是校长。校长说,雷老师走了,落实政策会城里了。
我抬头望窗外,寒冷的北风刮在脸上,冷得人瑟瑟发抖。
冬天的花仙子
文/天一尘
冬天来的时候,我最喜欢买一两棵水仙回来。
水仙买回来时连一个小花苞都看不到,只露出一点小小的叶来,绿叶被层层的膜紧紧地裹着,看上去有点丑陋。看着有点不起眼的水仙球,我轻轻地剥下有点脏的外衣,这样看起来就有点洁白如玉的感觉了。我取来小刀,从上腰处切入,切出一半,露出了所有青青的嫩叶,宛若韭菜叶,却比韭菜叶厚实。切好之后,洗去黏液,并在切口上盖上一点干净的棉花,既保护了伤口,还美观。随手放入带水的小花盆中,花盆可以选椭圆形的,浅浅的盆,仿如小舟,放上两株水仙,一边一株,相对而坐,笑淡风生,天上人间,情趣横生,别有一番生活趣味。若是一棵水仙,就显得有些孤单,没了情趣。
水仙花喜欢温暖的阳光,可以把盆放在朝南的窗台上,有了阳光的抚慰,水仙不知道有多么喜欢了,自然而然地会长得疯快,过不了几天,就会生出好多细细的根须来,像老人的胡须一样洁白;再过几天,就会看到叶子的中间生出小花苞来,有一层薄薄的白膜裹着,小花儿顶破薄膜,探出可爱的小脸来,慢慢地舒展开来,待到盛开的时,亭亭玉立,雪白的六片花瓣,含羞而笑,清纯而绚丽;清黄清黄的花蕊,点缀着花瓣,又似一轮小小的太阳,温暖于心。仿佛听到水仙花在说,我来了,我带了一个美丽的春天,带来了一个春天的梦想。
两株水仙开了好多可爱的花儿,争奇斗艳,青涩的脸上,写满了春天的渴望。伴着温暖的阳光,她们窃窃私语,讲述着心中的梦想和秘密。我默默地坐于窗前,看得入迷,早已忘记了这是个寒冷的冬天了。
水仙花恬静地开放着,花香弥漫着我的房间,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落在身上,暖暖的,春意盎然。在这样美好惬意的时光里,我最喜欢沏上一杯茶,抱着一本自己钟爱的书,沐浴着阳光,闻着花香,读着心怡的小品美文。这悠然如意的时光,在我看来是一种幸福的享受。
水仙花的生命,并没有我想像得那么漫长。有一天,我无意中看到了有的花开始焉了,无精打采,萎靡不振起来了,我心里十分着急,可是我越是着急,花朵萎得越多,像得了传染病似的一个个都耷拉着下来,一朵朵曾经鲜艳的微笑的花儿,转眼间,都失去了生命的活力。不管我怎么心疼和呵护,那些花还是离我而去了。
冬天还没有完全消失,水仙花却枯萎了,我伤心地看着曾是那么灿烂的,心怀梦想的水仙花,而今却消失得无影无踪,成了一段时光的过往。春天就要来了,水仙花却离开了。生命的消亡随时都会降临,生命只是时光里一闪而过的光,亮一下就逝去了。我看着枯萎的水仙花,心里有说不出的痛,任伤心的泪水在我的脸上肆意流落。
曾经是那么美好的人生时光,曾经有那么梦一般美丽的青春岁月,曾经有那么绚丽多彩的生命,而今,只留下萎靡的枝叶。我想,只要曾经相伴过,总会有人记得相伴的点滴,而这点滴的欢乐却成了一段永生难忘的记忆,成了温暖一生的回忆。
没过多久,窗外的春天便悄悄地来了,带着水仙一样的绿色,带着水仙一样的花香,开满山野,开满大街小巷,开满那些心怀梦想的人的心间。可是有多少人还记得那个冬天里的水仙花,那个曾有水仙花相伴的日子呢。
水仙花陪我走了一段温馨而又难忘的冬日时光,我悄悄地珍藏于心底,她会一直温暖着我的一生。
冬天里的苏叶粥
文/董璟
苏叶,又称紫苏叶,性温,味辛,解表散寒,行气和胃。
白白的稻米,在水中泛着柔光;叶角卷成一团的苏叶,在粥里泛着紫光;薄薄瓷碗在灯光下透出一片阴影;氤氲的雾气击退了冬日里干燥冷冽的空气,在米粥的上方独自妖娆着……我用勺子舀起喝下一口,稻米细嫩,苏叶柔滑,辛辣中带着甘甜,一口下去胃里瞬间暖了起来。
我想起了姥姥,她一定和我一样,在喝这苏叶粥吧!在濒临陕西的巴蜀之地,有着我那不喜欢城市生活的姥姥,安静又执拗地守护着屋后的那片紫苏地。那泛着紫色的土壤养育了我们几代人。
冬天喝苏叶粥,这似乎是我们家亘古不变的传统。晚饭前,老家里老旧的电视机开着,放着《新闻联播》。姥姥在厨房里忙活,传来噼里啪啦的炒菜声,还裹挟着四川人喜爱的辛辣味道。每到这个时候,一家人总是边看电视边流口水。我也常去厨房帮忙,干的无非是些简单的活儿,我将晒干的苏叶从盆里拿出,抖了抖土,一股子紫土的芬芳气味立刻钻入鼻腔。将苏叶放入水中,冬天蜀地的水竟冷得吓人,我咬着牙将上面的干土抠下,洗刷差不多后将它放到已煮得差不多的白粥里,再焖煮十分多钟后起锅。掀开锅盖,苏叶的辛辣味裹着白米的清新从锅底一跃而起,顷刻间溢满整室。天黑得早,但我却透过这白色的雾气看到了姥姥带着笑意的面庞。
冬天是北方人得瑟,南方人哆嗦的季节。我们就在这没有暖气的环境下,两手捧着热腾腾的搪瓷碗看着电视。记忆里的岁月,我就是这样,一边喝着苏叶粥,一边看着罗京……
然后,白云过隙,风流云散,紫土地里长出了杂草,姥姥也渐渐弯下了腰,《新闻联播》里换了新颜,常在一起的人逐个没了消息。多亏了这一碗苏叶粥,紫土地上依旧有着紫苏的身影,姥姥依旧有着健康的身体,《新闻联播》依旧为我们所喜爱,常在一起的人依旧会在冬日互相叮嘱添衣。
粥渐渐冷了,辛辣的味道渐渐淡了,我却透过淡去的薄雾看到了姥姥满带笑意的脸庞。碗里的苏叶愈发舒展,叶角透出的紫色也愈发深浓,好似那一片紫土地……
乡村的冬天
文/沉默的天空
柿树早已落尽了叶子,枝头仅有一两个柿子在风中晃荡,乡村的冬天来了。
这时节,乡间的天空像蓝玻璃一样,一敲仿佛能敲碎似的。一两只雏鹰在晴蓝的天宇下划着不规则的圆。山上高的树木,低的灌木丛也是木叶尽脱,清朗,萧瑟,像一幅套色木刻画。风过处,黄的,红的叶片旋舞着,又落下来,厚厚的堆积在根部。山下的小河瘦了许多,没有了夏日的雄浑,激荡,清清浅浅的流着,偶有三五只雪白的鸭子嘎嘎的浮过。
田野上的麦苗如古典美人的眉,惹人怜爱。地里没有收获的白菜,像乡间清纯的少女,一袭绿裙,曼妙,妩媚,婷婷的立在冬日漠旷的田野。只是萝卜缨子长的朴茂,豪放,不怕冷似的,泼泼洒洒的。
农人可是忙了,秋收东藏,要翻冬地,腌菜﹑旋柿饼﹑挖药﹑剥玉米,顾不得擦去头上的草屑,顾不得擦去额头的汗水,放下饭碗,就忙活开来。把夜里串好的红辣椒挂在屋檐下,把夜里旋好的柿饼也挂在屋檐下,屋檐下就成了一片诗意的红色。再把从山地里挖的药材摊到场院,原始的浓郁的药味弥散开来。忙活完这一切,将残饭剩菜给猫狗拨拉一些,给笼里的鸡拨拉一些,看猫狗吃的欢,鸡不停的啄着,亲昵的骂一句,扛起锄头,赶紧下地去了。
预报说有大风降温天气,快趁着这几天风和晴和,把冬地翻翻,要不,上大冻下了雪,就翻不成了,农人脚步匆匆,不时惊起地里一群群此起彼伏的乌鸦,它们哇哇的飞向那远处的麦田。
冬地要深翻,还要把坷垃打碎,深翻的冬地能把地下害虫冻死,又增添了活土层,下雪时雨水渗的深,明年的庄稼就长得好。翻冬地很累人,男人们脱去了外套,露出妻子织的针脚细密的毛衣。女人呢,红艳艳的翻领毛衣,冬阳下好漂亮哦。
这时候,没有一丝风,冬日的天空如梦如幻般的靛蓝,悠远。乡间醉了,乡间成了一幅亘古的图画。
在冬天里行走
文/董国宾
母亲在村头拾柴火,抖动着手将一根根柴火拢在怀里,一小捆就拾了大半天。柴火把影子拉得细长,像母亲的身躯一般瘦。一阵寒风呼啸而来,恶狼一样扑向母亲,母亲像一片单薄的秋叶,随时都可能被大风刮走。
没想到这个冬天来得这么早,没打招呼就径直闯进了母亲的生活里。其实,在母亲憔悴的记忆里,除了冬天已经没有什么了。在迢远的路上孜求一丝温暖的憩息,母亲艰难地使出全身力气,冒着寒风踉踉跄跄地把一小捆柴火背回家。
母亲渺如毫发,平凡得像一根小草,走起路来东倒西歪,寒风却从没有把母亲疏忽掉。它掠过莽原,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母亲的每一次呼吸,每一个弯腰,都躲不过它的视线。冬天对母亲来说是一个无边的梦,母亲在这个梦里跌跌撞撞,倦鸟一样在天空的一角低回。寒冷数着母亲脸上的道道皱纹和头上的根根白发,对我家的一切都了如指掌。院门被刮得一开一合,在一声熟悉的开门声中,母亲才半个身子走进来,寒风就凶狠地合拢院门,重重地打在身上,柴火撒了一地,母亲肩上留下了一道挥之不去的伤痕。
进了屋,用力关好门窗,把每道缝隙全部封闭起来,但冰冷的寒风还是从看不见的缝隙里钻进来,母亲总摆脱不了风的纠缠。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母亲莫名其妙地想事情,想得深远而入神。一个人的岁月,像荒野一样敞开,无论挪步村头,还是蜷缩在屋子里,都躲不过冬天。母亲的那点温暖被冬天搜刮得一干二净,浑身上下只剩下寒冷,心中结着一层厚厚的冬天。母亲点着柴火,想把火烧旺,把屋子烘热,可湿漉漉的柴火冒出浓浓的青烟,剧烈的咳嗽顺着青烟飘出来,飘得很远很远。
屋子在大风中飘摇,像汪洋中的一条船。从闪开的门缝里,母亲看到冬天狰狞的面孔,睁着令人惊恐的眼睛。院子里那棵小树,无法把冬天挡在外面。尘封的屋角横着蛛网,冷得瑟瑟发抖。母亲张了张嘴,似乎要和冬天对话,但一个字也没吐出来,话语冻成了冰块,熬过这个漫长的冬天才能消融。母亲用围巾裹住嘴,却裹不住阵阵强烈的咳嗽,咳嗽从胸腔内发出,像重音鼓,能将左右肺击穿。在寒冷里,母亲裹紧绽开棉絮的袄来回跺着脚,脚步蠕动的轨迹像一个潦草的字,这个字烙在了我的记忆里,我却不忍心抚摸它。在冬天里行走,母亲麻木得已经不再感到疼痛。冷风能把疼痛刮来,似乎也能把疼痛带走。母亲坦然地想事情,平静地看着风,风反而收敛了许多,飞扬的尘埃也渐渐息落。挺起腰,微闭的眼睛里忽地闪出一道光,像射出的一支箭,母亲顿觉精神了许多。凄冷缩着尾巴,干裂的大地也似乎朗润起来,发生在身边的一切,仿佛一下子全都随风飘逝,泯然无痕。
大雪倾泻下来,落在那些年落过的地方,母亲已不再注意它们了,也不再倾听落雪的声音,似乎对这个猛然到来的冬天漠不关心。母亲瞥了一眼雪花,没有任何交谈的欲望,任由它们飞落。大雪单调地下着,尴尬地降临大地,鸟雀不再与它们结伴而行,半弯惨淡的月也不再照面。冬天执意要来,穿再多的棉袄也没用。母亲把仅有的一点温暖保存起来,苦心经营一个轻轻的梦。这个梦,从吱吱作响的纺车里缓缓走出来,披着昏黄的灯光,在母亲心里一掠,种子一样在孤寂的冬夜里萌动。
窸窸窣窣的屋子里,母亲穿针引线,僵硬的手指染黄了破碎的灯光。强有力的咳嗽,在灯光里蔓延,撞击着斑驳的墙壁,叩击着岁月的门楣。母亲不顾一切地张大耳朵,心灵奇异地洞开,昏倦的双眼微微眨动,视觉里涌出三五成群的梦。母亲在这些梦里吃力走着,要一直走到春天。渴望春天的来临,春天真的来了,母亲却没有一片要抽芽的叶子,没有半瓣要开放的花朵,春天只是来到大地上,来到别人的生命里,但母亲还是渴望春天。
我对冬天的记忆尤其深刻,母亲的一生都是冬天。母亲在冬天里行走,冬日的时光水一样漫上来,却没有被淹没。看着母亲枯瘦飘忽的身影,我就看到了冬天怒放的腊梅!
这个冬天不下雪
文/零落
虽然我乘坐飞机赶回了家,但是不曾想到飞机也是如此周折,历尽一番辛苦,终于在夜幕降临之前坐进了老爸的车里,这才结束了骤然转冷的行程!回到家之后,不住的打颤!钻进被窝里,瑟瑟发抖的开始了新一轮的感冒!
环境真是一个神奇的东西,不论你脱离了它有多久,只要你身处其中,你就会迅速换成另一个生命,一个你之前存在于其中的生命!当我走在记忆中的每个角落,所有的记忆全都一股脑的钻到眼前,像潮水一样,势不可挡的涌现了出来。那一刻我深深怀疑自己的大脑是否能记得这么多东西!
爷爷脑出血住院了,我去看望他,走进拥挤脏乱的医院,一进病房就看到屋子里拥挤着很多老人。这个不下雪的季节,四处是生病的人~!尤其是老人!看到门口一个瘦小的人,缩在床上,只有他的病床前安静着,伯爷爷指着他说就是了!我怀疑自己的眼睛,即使盖着被子,爷爷也不应该这么瘦小啊!爷爷似乎睡着了,我叫了他一声,他抬起头,看到了是我,看了有三秒钟,立刻哭了,浑浊的眼珠子,挤下了几滴眼泪!横流在枕边!长时间没有刷牙,口里散发出一股酸酸的味道!由于衰老,牙齿已经所剩无几了,松弛的肌肤挂在骨头上,头发也稀疏了,变成了一个小老太太,奶奶回去做饭了,只剩下他一个人躺在这里,右手因为扎了太多针眼,变得浮肿,手边还留着干掉的扎针流出来的血迹!我安慰他不要他哭,边帮他檫眼泪,也许老人都会重新回归成一个儿童,照顾着爷爷,让我觉得像是在照顾一个孩子!我看着爷爷四处张望的眼,像是一个小孩子在看这个新奇的世界!我不知道用多少语言来概括爷爷的一生,也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语言来表达我此刻的心情!我想用自己的力量来给这个老头子全世界的幸福,但是我知道自己却是那么的软弱无力!时光不会等你,去年我看到他时,他虽然有了老态,但今年见面却在医院了!那明年呢?我不敢想象!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这句话人人都知道他的残酷,但是真正去体会它的残酷时,就会觉得字字如金,鞭打到心上,如此沉重,如此心疼~!这个躺在我面前的小老头子,占据了我二十一年回忆的三分之二!有他的地方就有欢乐,就有美丽,这个小学老师教导的最后一个学生就是他的长孙,他引领她进入灵魂的世界,要知道,这个世界上能享受灵魂美好的人并没有多少~!这个才华横溢却郁郁不得志的人躺在我面前!我听见我的心在滴血,因为我无法带给他我想给的幸福!爷爷似乎也突然感到凄凉,不顾四周,失声痛哭!我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只是递纸巾,帮他檫眼泪!奶奶进来时,我没留意,做给他的是碗面,看着里面白白的,间或有一根萝卜,我责怪奶奶为何不多加点菜,这么没营养的东西,正常人都会生病了~!我知道自己不应该说什么,特殊的家庭关系,复杂的纠纷,以及陈年的恩怨,都不应该由我多讲话~!我和爷爷告别后,对奶奶讲了几句客气话,然后和爸爸默默离开了~!
一年没有回来,家里没发生什么大的变化!但是却有些很微妙的东西在变,爷爷生病住院了,是脑出血!妹妹突然之间长了一大截,我几乎要平视她,而我一直都习惯了俯视她!儿时的好朋友突然之间就拉着三岁的儿子闪现在我面前,却还记得一起过家家的快乐!小学的同学,很艰苦朴素的一个人,现在看着怪怪的,原来去割了一个双眼皮!被我看着长大的小妹,也戴起了耳钉!我以为我留在深圳,走在时代最前沿的阵地,回头却发现,周围的人个个都比我时髦!呵呵,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老了?我是一个怀旧的人,适应不了变化!每一个变化,都让内心惶恐不安!总觉得时间飞逝,把我抛在了后面!
妈妈说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于是我捡起小我六岁的妹妹淘汰下来的棉衣棉裤,穿着笨重的老翁鞋,披头散发的窝在床上!继续感冒,天空灰蒙蒙的。即使有太阳的日子,也是不死不活的阴霾!
这个冬天没有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