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欺骗了世界
谁欺骗了世界今儿,我和妻子回来的很早,我整理旧物时,在旧木箱里发现了一封信:风花雪月树常青,人羞羞;顾影自怜水常流,情多愁。镜花水月,月落冷清秋,人道是朱颜未改、缠绵依旧、伊人留连梦中追逐影,只为那不休。
看着上面陈旧多情的字迹,勾起了我心中沉重的记忆,它是那么清晰,又极富有诗意。那是我对王玲‘风月痴情终不悔’的爱意,却落得了‘红叶断缘两相散’的结局。
我们少年时就恋爱了,可能是两个少年彼此对真爱的向往,让我们走到了一起。确立恋爱关系那天放学后,我带她去了村口的树林,那儿是我倾诉心声、宣泄喜怒哀乐的地方,心中的兴奋在林间毫无顾忌、肆虐洋溢,身子飘飘然,踏着轻快的步伐,鸟儿也为我欢歌,在阳光的照耀下叶子格外油绿,空气也分外清新,这或许就是初恋的感觉吧。我在林子的一角找了棵拳头一般粗的杨树,光滑的表面丝毫找不到苍老的印记,随风抖动的绿叶衬托着她婀娜的身姿,美极了,我从书包里掏出铁直尺,在树上深深地刻下‘玲,你是我一生最爱的人’以示对她的爱意,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许下的承诺。
此后的日子里,我幸福极了,每天互相关心,互相照顾,可有一次我欺骗了她,那次我看了天气预报,提前准备了伞,而她没有,放学时雨势也未见减弱。
“哎,给你伞”我说“那你呢?”
“我和蒋一起走,他那有,哎,你拿着吧,浇二十多分钟该感冒了,我心疼!”
她用深情的眼神看着我,拿着伞回去了。其实,我和蒋并不是一路的,我捧着书包大步向家跑去,一路上跑跑走走,走走跑跑,如密网般的雨滴打在我的脸上,似乎要把我吞噬,五十多分钟后我到了家,已成了一只狼狈的落汤鸡,可心里却是甜的。没想到半夜发起高烧来,母亲抱怨我竟忘记自己带了伞,第二天没去上学,在家打了两针,等我上学,她看见我的一刻,哭了。就这样,我们在初中傻傻地相爱了两年。
后来,她考入了重点高中,而我去了普高。三年后,她考入一表院校,我则去了二表大学。我们并没有把这些当成爱的阻力,时常用书信来往,互相关心、鼓励学习,当我对我们的未来充满期待时,怎能料到几年后让我心痛的一幕幕。
毕业后,我在一家保险公司当业务员,她去了一家金融企业上班,我们工作在城市的两头,为了实现树上的承诺,我努力的工作,希望给她一个更温馨的家,我也时常抽空去看她,临走时她总是说:“我们都很忙,没时间就不要来看我了,我挺好的,‘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也理解似的点点头。
有段时间真的很忙,有近两个月没去看她,只是下班后发几条问候的信息:天气变冷,多穿些衣物,多喝热水,小心感冒,爱你的……记得那天早上我被手机铃声吵醒,屏上显示‘十二月二十三→铃生日’我忽的记起今天是她生日啊,责怪自己太粗心意,没有提前准备好礼物,我向总经理请了一下午的假,精心挑选了一条紫色的围巾和十一朵玫瑰。
我坐车去她单位的路上天已微微地黑了,空中竟飘起了雪花,不浓不淡,是那样洒脱,在路灯的映照下格外的晶莹。望着窗外的景物,我已无心欣赏,脑海中反复出现着各种相见的场景和对白。终于,车到了她单位门口,幸好还没下班,下了车,深深吸了一口气,仰头望着漫天飞雪,看着由远即近的美丽心中充满了欣喜与期待。
我站在门口,没打电话给她,想给她一个莫大的惊喜。等了近十分钟后,从正门走出一群人,虽然灯不算太亮,我还是一眼就看见了她,她依旧神采斐然,乌黑的长发在与雪共舞,一身冬装丝毫掩盖不住她苗条的身材。我捧着花冲了过去:“生日快……”我的笑容僵住了,她的胳膊挎在了别人身上。她用惊讶的眼神扫过我,就与那人匆忙而去,丝毫不给我追问的机会,车渐行渐远,留我一人在这儿发呆,短短的几分钟,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一样,我感觉是那么疲惫,良久,才回过神来,坐车往回走,望着车窗外,纷纷而落的雪花,我的心很乱,有种茫然无措的感觉,随后而来的是浓浓的困意,多希望刚才的一幕都只是一场梦啊,难道真的要‘两情似雪纷飞,此爱终究难回’吗?
到家后,我瘫坐在沙发上,看着茶几上我们的合影,我仍抱有一丝幻想地等待着她打来电话:“对不起,我刚才是有急事要离开,他是我表哥,我怕滑倒才挽着他的,亲爱的,不要误会好吗?”不知自己呆坐了多久,手机忽然响了,打破了屋里的宁静,也打碎了我的幻想,我急忙拿起手机,显示的是一条信息:“对不起,我刚才是有急事要离开,我觉得我们不适合在一起,你给不了我想要的生活,我们分手吧……”我仿佛看着一张判我无期的法院判决书,那滋味,一生难忘。难道这么多年的感情说没就没了吗?与我见面告别的勇气都没有吗?物质生活就那么重要吗?可我一直在努力啊!或许是我太年轻,或是按奈不住心中的压抑与委屈,我再也噙不住那些多情的泪水,瞬间,落了下来。我没有给她回信息,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既然能狠心仍下我,我强求也是徒劳,就尊重她的选择吧,就让我满腔的忧伤化作泪水肆意流淌吧……痛过、哭过后,我喝了不少酒,那是我第一次喝的烂醉如泥,人事不醒。第二天中午被公司的电话吵醒,请了三天的病假,放下电话感到一阵头疼,我把自己关在屋里,抱怨自己的无能,不能抓住爱人的心,欲哭无泪后我又醉了两天,第三天醒来洗过脸后,我想了很多,这样的生活太过于颓废,这不是我。冷静后,更多的是对她的理解,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里,真爱占具了怎样的位置?有多少人能经得起诱惑?又有多少人能坦然的说我是真心的爱他(她)?我什么都明白了。我把我们的信都找了出来,足有一千多封,我留最下面的一封,其余的连同她的相片都送到了她家,还有那条紫围巾和十一朵凋零的玫瑰,按了一下门铃,就转身逃开,至于她是怎么处理的我就无从得知了。
回去后,洗过澡就睡了,几天来第一次睡个安稳觉。第二天清晨,几缕阳光透过玻璃照在脸上,缓缓睁开眼睛,天,是那么蓝,屋里的一切都是那么亲切,我从床上起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狠狠地伸了个懒腰,感觉我心中也升起了一个太阳。快速洗漱、简单吃些早餐就急忙赶去公司。可能是年轻人努力进取的冲劲吧,或是为了把她忘记,我开始了为事业奋斗的历程,整日早出晚归,风里来雨里去,早没有从前的娇气,虽然称不上敬业乐业,但也是勤勤恳恳地工作,以求得心中的一份安宁。终于,我的努力没有白费,辛勤工作一年后,由于业绩突出,成功签定了几分大合同,得到了总经理的重视,被提到业务经理的职位,我深知社会竞争的激烈,只要不努力就会被淘汰,因此,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就在我快要把她忘记的时候,一天下午我接到了她打来的电话:
“你……还好吗?”
“我还好,你呢?”我说。
“你能听我说几句话吗?”
“哦,说吧”
“我好后悔离开你,请原谅我好吗?我好怀念有你陪伴我的日子,有时觉得你很傻很笨,可你有自己爱我的方式。真的希望我们还能在一起,给我一次爱你的机会好吗?”她抽噎着说。
“现在还说这些有什么用,倘若把你留下,你若再走,我不仍然一无所有嘛,我的心已经凉透了,就让过去的成为彼此的回忆吧,相信我们会过得很好,我们都应该有自己的生活,要怪就怪命中注定吧,希望你能理解我一次。”
“既然这样,我也无话可说了,如果有一天我说,我不爱你了,我想我欺骗了整个世界。祝你幸福!”
“谢谢,祝你幸福!”
“……”
放下电话,感到胸口隐隐作痛,不过很快就过去了,毕竟都已成昨。我有了自己新的生活。
两个月后,我与总经理的女儿晓寒恋爱了,她说我是一个老实,精明能干,重感情,可以依靠的人,当然,不同于依赖。在我心中她则是一个聪明活泼,心志成熟,敢于拼搏的女强人,她没有大小姐的娇气和脾气。大学刚刚毕业,就来公司工作,并没有走她父亲铺好的路,而是从基层干起,来的当天她父亲就介绍我们认识了,我能看得出来她父亲很器重我,而我也从未让他失望过。
我和晓寒相处了一年多后,步入了婚姻的殿堂,结婚当晚,妻子对我说:“女人再厉害,再风光,总要有个家,总要回到自己的爱人身边。”那晚,月下烛光,我被深深地感动着。
婚后,我们决定走自己的路,用我们攒下的积蓄和收到的财礼开了一家仓买,可能是我们都有做生意的头脑吧,当年秋天就抓住了机遇,在这条繁华的街道旁开了三层的超市,客流不断,收入非常客观。
五年后,儿子四岁那年的中秋节,我和妻子特意定做了一些软月饼,开着车与妻儿一起回乡下同我年迈的父母过节,两位老人身体还算硬朗,只是牙口不太好。吃过午饭后,爷爷奶奶在家稀罕他们的小孙子,我拉着妻子出来散步,走到村口看见那些高大的树旁边立着一个写有“爱护树木,禁止砍伐”的牌子,当年我刻字的树还会在吗?我抱着一丝希望走了进去,里面满是纵横交错的小道和一些破碎的玩具,不知这已成为几代人孩童时期的游乐园了,记忆中那棵树在林子的一角,我轻而易举就找到了它,它果真还在啊,它变粗了好几圈,也苍老了许多,但上面的字迹却难以寻找,只留些开裂的口子,摸上去是那么疼。我似乎听见了它在叹息,是啊,年少时真挚的誓言如今已成了一道道刻骨铭心的伤疤。
“晓寒……”我说“怎么了?”
“如果有一天我说,我不爱你了,我想我欺骗了整个世界。”
她微愣了一会说“傻瓜,你当我们初恋啊,这话你若早几年说,我一定会感动死。”
我们相视而笑。
“哎,你怎么了?”不知妻子何时站在了我身边,打断了我悲喜交加的回忆,她轻轻地为我拭去不经意流下的泪水说:“又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事了,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忘记该忘记的吧,曾经你失去一片森林,可你现在拥有整个天空啊,有爱你的妻子和儿子啊,如果有一天我说,我不爱你了,我想我欺骗了整个世界,不是吗?”
是啊,无论何时何地,人都需要感动,需要真挚的爱。相视片刻后,我们紧紧相拥。
不休 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