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顶上一棵树
山顶上一棵树。
山如狂舞的龙,如澎湃的浪,起伏叠涌。树就长在那高高耸起的龙脊浪尖上,像一把深深扎下去的钢枪,牢牢地让这震天动地的狂舞定型。
只要你抬头,就会看见那棵树。
树不高大,但你要接近它却很艰难。羊肠子路如画家醉酒后虚晃歪斜的一阵颤抖,越往上越变得清浅而难以辨识。当你气喘吁吁手扶那虬劲扭曲的树干时,一种粗糙冰凉的金属感觉便会浸透你的全身。它那么明显地倾斜着,以树干为界线,南边的树冠枝繁叶密,而北边的只有稀疏的几枝,且一律在展出去不久又折转身绕回来,寻找空隙向南面“人云亦云”地张望着。于是,整个树型就呈一种等待期盼的姿势。等什么呢?不知道,有鸟飞过来落下,也一样地张望歇脚,然后悻悻地若有所悟又一无所获地飞去,树下堆积着越来越厚的鸟屎…
站立树下,风便骤然凶猛起来,就像走进了一场宏大激昂的音乐会现场,只感觉到有一种东西在撕裂着,碰撞着,进溅着,燃烧着,万鸟啼啼,人声鼎沸,火海一片,直让人觉得脚下虚绵绵的,那身子竟如同一枚树叶,随时都会被一阵莫名其妙的风吹得无影无踪…忽然,腮上滚过一个东西,像被鹰爪刺了一下,痛痛的;像红唇触了一下,麻麻的,一下子把人的激情熊熊点燃,让人一阵消融和沉醉地颤栗…走出树影,音乐就戛然而止。阳光还是那么明艳的照着,鹰依然舒展着双翅,驮载着阳光在树的上方悠悠地滑翔,那巨大的树阴将我一丝不漏地覆盖。忽然它的双眼发光,头颅高扬,箭一般地射向苍穹,阳光就像被撞碎的彩色玻璃刮落的鱼鳞纷纷扬扬落下来,散落满山满坡,星星点点,耀眼夺目…山坳里那一缕青蓝色的炊烟此刻正袅袅升起,然后融入无底的天空…
我一直在想:是谁载了这颗树?为什么独独只要这一颗?或许最早不光是这一颗,而是大大的一片,只是这一颗很幸运地躲过了各种灾难存活下来。不管怎样,它都不易,不寻常。倒下去了的早融入了土壤,站着的却成了一处百看不厌的风景,一种力量,一座丰碑。风一次次扑过来,却被一次又一次地撕成细条,灰溜溜地败走。它没有爬下,以前无数次地爬下又无数次地爬起锻造出一身钢铁般的筋骨,它的肌肉裸露着,青颈骨暴,伤痕累累,却绝没有半点泪痕。它已学会了面对横扫的狂风雪雨而舞蹈,就像一个大指挥家,又像一个蓬头垢面的苍老却健壮的画家,痴情如昨,初衷不改…
它似乎在说:爬下了,只有重新站起来,才会站的更稳牢。
它似乎在说:把风霜雨雪当美酒喝下,更能强身健体。
它只有一个信念:挺起脊梁!它只有一个愿望:永远绿意盈然,滋润蓝天!
树不高大,但只要你抬头,你就会看见它,因为它站得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