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亲们故事
乡亲们故事(精选6篇)
杨成的知青情怀
文/郭满喜
前些年我在外地帮着女儿看孩子,一直比较忙,无暇顾及其他。2011年深秋,我接到家乡来电,初中同学胡延庆说,杨成想请我们班同学聚一聚。我顿时十分感动。思绪将我带回到初中时代,杨成的形象重又鲜活在我的脑海中……
杨成是贵池中学老三届学生,1964年起我们在一个班共同学习了三年。1968年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杨成由贵池中学下放到双桥公社七一大队姚冲小队。这是一个20多户的小山村,主要以种植水稻为主,经济基础差,交通也不便利,杨成一待就是八年,与乡亲们也建立了深厚的感情。
1975年杨成招工了。当他挑着行李,回首望着姚冲小队,心中百感交集。望着并不富裕的第二故乡,他想着,如果将来有能力,我一定要回报这片热土。
杨成招工到铜陵当了一名普通工人,一切从头学起。改革开放的大潮到来时,他抓住机遇,勇于开拓创新。经过20多年的摸爬滚打,他从一个普通工人成长为公司经理、市人大常委。
当工作生活稍有起色,杨成不忘初衷,挂念着下放时农村的乡亲们。1995年他第一次回到阔别20年的山村,看望那里的老乡。他给姚冲队20多户老乡每家送去100元见面礼。当时有一位老乡刚出院,杨成特意登门看望,临行塞给这位特困老乡300元。那天,乡亲们送他到村口,不住的念叨“还是那个懂事的杨成,他没忘记我们啊”。
通过这次接触,杨成了解到村民们仍像以前一样在小河沟里挑水吃,费时费力还不卫生。杨成心想,什么时候能帮助乡亲们喝上自来水就好了。
2003年杨成已是铜都阀门厂的厂长了,他一直惦记着乡亲们的吃水问题。这一年他再次来到第二故乡,捐款5万多元,给村民组每家每户都安装了自来水。当老乡们打开水龙头,清洁干净的自来水哗哗的流淌出来,大家像过年一样高兴。这个小山村从此告别了在小河沟挑水吃的时代。
乡亲们的喜悦心情感染着杨成,返回时走在崎岖不平的小路上,他心里默念,有条件一定要为乡亲们办更多的事。
2013年杨成所在的阀门厂有了更好的发展。他再一次来到姚冲小队。这一次杨成捐赠10万元,为生产队修了一条路;还捐赠了价值10万元的阀门等器材,为生产队建了一道防洪抗旱水利闸。并且不辞劳苦,和乡亲们一起察看路线、勘测路基;与水利部门技术人员一起,听取乡亲们的意见,制定修建防洪闸的方案……这些雪中送炭的事温暖着乡亲们的心,也体现了杨成浓浓的知青情怀。“杨成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这是乡亲们对他的评价。
杨成的重情重义还表现在他浓浓的师生情怀上。我们和杨成同学三载,自1968年下放到农村后,各奔东西,很少联系。杨成找到曾和他下放在一起的胡延庆同学,提出每年利用春节假期举办一次同学聚会。要知道隔了半个世纪、散落在各个角落的30多位同学要聚在一起谈何容易。工作量琐碎而巨大,但杨成热情而执着,在他和胡延庆等同学的努力下,2011年首次同学聚会在池州如期举行。大家说,要不是杨成也许我们这辈子都见不到面了。杨成总是说,我们班同学是上山下乡的一代知青,走过一段不平凡的道路。如今步入老年,大家更要互相珍惜,互相鼓励。就这样,由他筹办和承担的同学聚会,至今已持续了七年。也就是从那一年开始,杨成每年春节都登门看望班主任李承银老师、数学老师邱戎华先生,邀请两位老师参加每年一次的同学聚会。此情此义让大家心生温暖。而在此之前的2002年,贵池中学举办百年校庆,当时并不富裕的杨成捐款1万元,为母校添砖加瓦。
这就是杨成——一位老知青的赤子情怀。
功夫猪
文/杨明安
朱六当兵时练就了一身强硬本领,获得过军区散打冠军。退伍时,南方一家公司的老板用高薪聘请他去当了保镖。
三年后,朱六向老板辞职回了家乡。朱六承租了村里的几座大山和一座水库,用铁丝网在四周做了围栏,然后购买了几十头小猪,将它们赶入其中。朱六说,他要用特殊的办法喂养特殊的猪。
朱六的办法还果真与众不同:他没有修猪圈,让猪终日在山里散养;他很少喂食,让猪自己找吃找喝;他拿着皮鞭,叼着口哨,每天赶着猪在山上奔跑;他还训练猪跳远跳高、游泳洗澡……
乡亲们说,朱六肯定是遭受了什么刺激,脑子整坏了,他哪是在养猪哟,明明是在瞎折腾嘛。
对于乡亲们的议论,朱六置若罔闻,依然坚持自己的方法养猪。不久后,朱六的猪却出现了状况,伤的伤,病的病,死的死,再也完成不了训练项目。望着那些可怜的小猪,朱六无奈地放弃了。
朱六又去了南方,还是给老板当保镖。他的这次养猪经历,成为乡亲们茶余饭后的笑料。
三年后,朱六又回来了,还是用他的老办法养猪,不过这次训养的小猪,是他用野猪和本地土猪杂交的。朱六说,这样的猪,既有野猪善于奔跑的野性,也有土猪肉质鲜嫩的特点。
山里又响起了口哨声和皮鞭声,活跃着猪觅食和训练的身影。有时,朱六还会带着猪们在水库里嬉戏一会儿。
朱六的猪终于到了出栏时节,可少有人问津,为啥?他要价太高,比乡亲们的猪价高出一倍。乡亲们说,朱六的猪会武功,却是中看不中卖。
那天,朱六正在山上训练猪,突然听到水库方向传来急切的呼救声。朱六急忙赶往水库边,只见两个小孩正在水中挣扎,他纵身跃入水中,快速游向一个小孩。
“咚咚,咚咚……”朱六身后突然响起了什么东西入水的声音,他扭头一看,原来猪也跟着他跳进了水里。朱六立即指挥它们游向了另一个小孩。当他将一个小孩拉到岸边时,那群猪也用嘴咬着另一个小孩的衣服,将他拉到了岸边。
朱六和他的猪在水库里救人的故事,很快在村里传开,有人请来记者采访报道。
朱六和他的猪上了电视和报纸,这下可出名了,许多猪商纷纷前来买猪。
没想到,朱六却是对他们直摇头,一头猪也不卖。朱六把大家都搞糊涂了,他的葫芦里到底卖的啥子药?
一个月后,朱六的农家乐开张了。在这里,不仅可以观赏精彩的猪表演,还可以品尝独特的猪肉宴,每天,都有很多顾客慕名而来。农家乐的名字,叫“功夫猪”。
找水
文/王清祥
离别家乡岁月多,近来人事半消磨。
四年前,我回到了阔别五十年的家乡。这是我趁孙女初中毕业,专门带她回老家寻根问祖的。
乡亲们听说我回来了,都聚集到弟弟家来看我。几十年不见,乡音未改,容颜已老,说不完的话,道不完的情,常常长谈到深夜。那浓浓的乡情让我感动。
乡亲们跟我谈得最多的是乡情社情。家乡几十年来有很大变比,但还很落后,村子是全区挂牌的贫困村,社里最大的问题是缺水。我老家所在的社地处全村最高的山梁上,天旱缺水的问题一直困扰着乡亲们。过去就有“十年九旱又缺粮,有女不嫁三太场”的说法。老百姓的生活一直过得很艰难,一个小小的生产队,先后就有五个男人光棍一生。这次我回老家前就已有二十多天没下雨了。我到田间地头一看,田土开裂,禾苗枯萎,人畜饮水十分困难,乡亲们排着队等一口老井底那点浑浊的泥水。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乡亲们向乡政府反映了情况。乡领导十分重视,当即派人来社里考察,第二天就派车给每家每户送水。弟弟家因我一家回去人口多,每天还多送了一桶水,让我很是感激当地政府的关心。
长时间靠政府送水也不是办法,得从根本上解决缺水的问题。乡亲们来我弟弟家展开了热烈的讨论,有人提到对面的山上有一小股泉水。我一听,高兴极了,这么大旱的天还有水!我迫不急待地想去看看。第二天我和几名老乡向对面山上走去。乡亲们听说我要去找水,跟着来了十几名男女老少。一支浩浩荡荡的找水队伍向大山进发。爬了一段山路,眼前就没有路了。我在前面用树棍拨开一人多高的茅草和荆棘,乡亲们跟着我向上走。不知什么时候,双手已被茅草割了一道道口子,冒出了小小的血珠。因为一心想着找水,也没觉得疼痛。来到山顶一处凹地,在松树环抱的一个小潭里,一汪清水,清沏透底。真是众里寻他千百度,得来确实费功夫。我和乡亲们都兴奋地叫了起来:“我们找到水了!”正在此地抽水的一位老农告诉我,这里是1958年大跃进时修的一口堰塘。
回到成都,我走访了省扶贫移民局等单位,他们给我看了中央和省委有关扶贫的文件。我迅速给通川区主要领导写信反映家乡的情况。区领导十分重视,不仅当即给我回了信,而且时任区长还亲自率队到当地考察。老百姓说,我们这山高皇帝远的穷地方,还从来没有一个县官来过,今天的干部就是好!
这些年来,家乡不断传来喜讯,不仅对面山上的水引到了社里,而且水泥路修到了家门口,贫困户集中建起了新房,村里办起了生态农业合作社,更没想到的是,在那贫困的山村里还办起了一座现代化的养殖场。家乡在党的扶贫政策帮助下正在发生深刻的变化。
忆往昔,看今朝,我在心里由衷地感谢党的扶贫政策好!
带领乡亲们奔小康
文/赵建议
伯父离开我们已有近5年时间,但他的音容笑貌依然历历在目,对他的思念之情也与日俱增。
伯父当过兵,退伍后回到村里当了农民,和庄稼打起了交道。上世纪90年代初,他被村民选为村支部书记,村里人都相信他能带领大家伙一起奔小康。
伯父一向重视教育。为了解决娃娃们得跑到邻村去上学很不方便的难题,他和村干部们多次开会研究,定方案、找场地,并积极向政府申请办学资格,乡政府、县教育局跑了不下十几回,终于可以建小学了,可是资金又成了一大难题。虽然政府承诺给一部分钱,但是资金迟迟没有到位,为了娃娃们早日在新学校上学,他四处筹钱,把自己仅有的几千元积蓄也拿了出来。资金还是有缺口,他就把本家的兄弟和相处好的朋友动员起来,先把水泥、砖、沙等准备齐全,但成本和运费都由兄弟朋友们垫付。学校正式动工了,为了减少开支,他又组织村民义务做帮工;一有空闲,他自己就参与其中,乐此不疲。到农忙时节,村民们忙自家的庄稼了,工地上帮工少了,他就顶上去,一连好多天不回家,吃住在工地,自家的庄稼却顾不上。用了差不多一年的工夫,新学校终于完工了,看着娃娃们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上课,他和乡亲们的心里都踏实了。细心的乡亲们发现他消瘦了许多,皮肤也变黑了,手上也磨出好多泡。
伯父是信奉科学的。我们村地处丘陵地带,黄土地,干旱少雨。地下水也缺乏,地里的庄稼收成只能靠天,当他了解到铺地膜保墒的技术后,立即行动起来,成为全村第一个铺膜人。起初,村里人对这个新生事物抱着怀疑态度,第一年只有几个思想活跃的年轻人跟着他一起铺地膜。等到庄稼收获时,铺了膜的地的产量大大高过没有铺膜地的产量,乡亲们这才相信铺地膜确实科学,既能平衡土壤的温度湿度,又能有效利用肥料,达到稳产增产的目的。等到第二年家家户户都成了铺地膜的受益者。
伯父遇事乐观,性格坚毅。由于长期在外奔波,不能按时吃饭,不仅忙村里的事,还得操心家里大大小小的事,身心俱疲,50多岁的时候发现胃、肝出了毛病,还很严重。在与病魔抗争的1000多个日日夜夜,他承担着巨大的病痛和心理压力,可是在亲人朋友面前,他始终那么乐观,甚至看不出是做过几次大手术的人。在病床上,他仍然牵挂着村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仍然关心着后辈们的学业和工作情况。
伯父热爱读书,喜欢收看新闻。他常常白天田间劳作,晚上看书。同时,他通过电视、广播了解到国家关于农村农业农民方面的好政策,总是第一时间向乡亲们传达。他还鼓励乡亲们创业,办农民合作社。
伯父的一生虽然短暂,但有很多闪光点,在我们心中,他既是一位和蔼可
亲、受人尊敬的长辈,
又是一位优秀的共产党员。他的
可贵品质成为我们宝贵的精
神财富,永远激励着
我们不
断前进。
乡间书场
文/董宁
从前,乡下也有很多热闹事,我记忆最深的,除了唱大戏和吹糖人,再就是乡间书场。
阿信家和我家门挨门,阿信三天两头在书场给乡亲们说书。只要他一开口,准能把人逗笑,或说哭,准能把乡亲们的魂勾到书里去。只可惜,阿信一生下来就双目失明,为了让他有口饭吃,父母把阿信送到外地学说书。阿信勤奋脑子又灵,很快就学成了。我们村在山旮旯里,书场上有了品古论今的阿信,乡亲们的乡村生活就热闹多了。那些时光里,每到夏季,晚饭一过,阿信就夹着胡琴,在别人的引导下,来到村东头一片平整的树荫下。这里树冠如伞,是阿信说书论道的书场。阿信一坐下来,便有人递上茶水,阿信浅浅地抿上一口,清了清嗓子,支起胡琴,乡村的夏夜便生动起来。小村庄里总有迟到的人,他们一听到悠扬的胡琴声,丢下手里的事儿就往书场赶。
阿信精神头一振,一段开场白之后,直奔主题。他天生高嗓门,别看他眼睛失明,说起书来气势夺人,把书里的故事说得既生动又富想象力。说到精彩处,乡亲们屏声静气,竖起耳朵,生怕漏掉一个字。阿信说《武松传》,把历史人物武松说得活灵活现。醉打蒋门神一段,阿信慷慨激昂,武松的侠义和豪情活脱脱地表现出来。乡亲们听得如痴如醉,真是解恨,个个充满了正义感。阿信还说《梁祝》《天仙配》,直说得情深深,思绵绵,怨悠悠。这些经典的人间恩爱凄美的爱情故事,阿信一一传达给了乡亲们。阿信说的书很多,乡亲们百听不厌。《隋唐演义》《大明演义》《白眉大侠》《明英烈》《岳飞传》《李自成》、《锁麟囊》《呼家将》中的英雄人物,经过阿信的讲述,就走到了乡亲们的心里。
我是个听书迷,阿信说的书让我长知识,还能懂道理。七里八村常把阿信请过去,我挨村跟着听。我对《红楼梦》中的人物感兴趣,一回到家,就用铅笔头记在一个小本子上,三天两头翻出来揣摩一番,真是有味道。《刘胡兰》对我震动很大,小小年纪连杀头都不怕,做个小英雄,这样的想法从小就在我心里扎了根。《封神榜》中,姜子牙伐纣的历史故事,让我对国家的历史命运开始有了思考。《诸葛亮》《程咬金》《林则徐》中的经典故事和历史人物,在阿信绘声绘色的描述中,都深刻地印在了我脑海里。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乡间书场不仅丰富了农民的文化生活,还是一场生动难忘的历史课,影响着一个个朴实勤恳的庄稼人。
走新路
文/黄显旷
爷爷领着孙儿回到家乡,站在了阔别多年的乡土上。爷爷八十岁,满头银发,精神矍烁。孙儿十岁,满脸稚气,天真活泼。孙儿好奇地打量着家乡的道路、房屋,暗暗嘀咕:家乡的生存环境,哪里像爷爷平时讲的那么艰苦?爷爷知道孙儿有疑惑,就领着他来到古楸树下,坐在裸露出的弓形树根上,向孙儿讲述自己四十年来的追求、奋斗、梦想。
家乡的山,山峰耸立,成群成堆,连成一片,望不到边。不知情者,以为山里是山,山外是山,只有山。殊不知,还有我的家乡藏在群山里面,几十栋瓦房,几十户人家。有的在山脚,有的在山腰,有的在山崖。瓦房与瓦房之间,相距遥远。
记得有一年,我养了头肥猪,想卖个好价钱。怎么卖呢?我犯愁了。把猪赶到集市上去卖?路途遥远,也许还没赶到集市上,猪就已经累倒在地,一命归西。请屠户到村里来买?村里不通路不通车,谁愿来?只好把猪杀了,拉到集市上去卖。杀猪那天晚上,乡亲们都来帮忙,大约有二三十个人。都是成年男子,个个身强体壮。说来好笑,他们不是来帮忙杀猪的,而是来帮忙送肉的。在村里,那时候要杀头猪卖可真不容易。比如说,明天赶场要去卖猪肉,今天晚上就得把猪杀了,摸着黑,把猪肉送到公路上,再用车拉到集市上去卖。去迟了,场散了,就卖不到好价钱。从村里到公路上,要走十几里山路。那山路哪里是路?比羊肠小道还要蜿蜒崎岖,路旁长满了荆棘。那头肥猪重好几百斤,被肢解为四个部分。猪头猪杂碎各为一个部分,猪身分为两大块。乡亲们轮换着背,轮换着扛,轮换着抬,异常艰难。虽然有几支火把照明,但脚下的路无法看清,一路上摸索前行,不知跌了多少跤,吃了多少苦,才把猪肉送到公路上。
把猪肉抬上车后,乡亲们就往回走。回到村里,各回各家吃饭。夜幕降临后,到集市上卖猪肉的人都回来了,他们才集聚到我家里,喝酒划拳,玩个通宵。喝的是寡酒,没有下酒菜。不是爷爷抠,家家都这样,都需要帮忙,都需要体谅。
1996年初,县长在县人代会上号召,要加快通村公路建设进度。我是县人大代表,在会上找到县长,请求安排资金将公路修进我们村去。县长说,好啊,过几天叫交通局长派技术员去实地测量。
新修一条通村公路,难啊!县政府财力有限,只能帮助解决雷管炸药钱。修路占哪家土地,都没有钱补偿。开山炸石砸坏哪家房屋,也没有钱赔偿。不仅如此,还要投工投劳。可乡亲们个个都讲,要紧紧抓住这个机遇不放。时任村长的我,从县交通局请来了技术员,测量了通村公路走向,丈量了里程。我按人头将路段分到每家每户,要求统一开工,统一竣工。在通村公路建设工地上,家家户户全出动,男女老少齐上工,连续奋战了两个寒冬,终于把通村公路修通了。汽车从此可以开进村里,把肥猪、山货拉出村去,把钢筋水泥拉进村来。一栋栋石木结构瓦房拆掉了,一幢幢钢筋水泥平房建成了。条件改善了,山村变化了,爷爷辞职了,不当村长了。
孙儿不明白,追问爷爷到底是什么缘故。爷爷拍着孙儿说:“不要打岔,听我往下说。”
通村公路质量不高,没有边沟,路肩砌得粗糙,路面凹凸不平。为了确保畅通,乡亲们年年都自行维修,十多年没有中断,直到2016年,县扶贫办出资,把通村公路建成了水泥路。
家乡以前除了不通路,更缺水,人畜饮水靠天。山坡上有口小水井,但出水量很小。乡亲们自筹资金在水井下方修了个水池,把井水引到池子里蓄起来,用水就到蓄水池挑,挑回家来倒进水缸里备用。那时家家户户用水都很节约,洗脸水舍不得倒掉,留下来晚上洗脚;洗脚水倒进铁锅里,用来煮猪食。
一年四季,最受乡亲们欢迎的是雨季。每逢下雨,成年人就会拿起板凳,坐在家门前看雨,边看边想,小水井里可能涨大水了,蓄水池可能满了,今年用水可能不用愁了。孩子们呢,欢天喜地,在家门口玩游戏。
每年打田插秧前,如果遇上下大雨,不论是白天还是黑夜,乡亲们就会披上蓑衣戴上斗笠扛起犁耙赶着耕牛,冒雨出门打田。我们家有块田在山坳低凹处,要趁雨水充足时犁田打耙,为插稻秧作准备。打田完毕,我就到田坝地区去买秧苗,挑回来插进田里,等待收成之后吃大米。在家乡,吃顿大米饭就像过年那样有吸引力。因为地多田少,盛产玉米稀产水稻,看见大米就觉得稀奇。
我当村长,常常到镇政府去开会。村级工作评比,我样样第一。但老家地处山区,与田坝地区相比,条件是要差些,甩不掉自卑心理。开会时,不是抢坐后三排,就是躲进角落里。有一次,在镇政府开会,散会后安排吃饭,吃的是大米饭。没有饭桌板凳,七八个村干部蹲在地上,围成一圈,就着大盆菜吃饭。那天我肚子饿,吃得香。有个家住田坝地区的村干部笑着对我说:“箐头人,难得吃顿大米饭,要多吃几碗!”那时候,居住在田坝地区的人,总是把居住在山区里面的人贬为“箐头人”。我心里明白人家是在开玩笑,但自尊心还是被刺痛得不得了。
回到家里,我躺在床上,暗自流泪,发誓要离开家乡,去寻找新的梦想。于是辞掉了村长职务,到镇上去打工。积攒了些钱之后,就在镇上买了两间旧瓦房,举家搬到镇上去居住了。几个老乡见我搬迁后日子过得还不错,比在老家强,也都想办法搬到了镇上。
2016年,脱贫攻坚全面推开,易地扶贫搬迁全面启动,全面建成小康的号角吹响。帮扶干部进村入户来了,动员乡亲们搬到县城里去。他们说,房屋都修建好了,就等乡亲们搬进去住了。乡亲们不相信,帮扶干部就把汽车开进村子里来,接乡亲们到县城去实地参观。当房屋钥匙交到乡亲们手上时,他们才深信不疑,开始陆陆续续搬迁。搬迁户每人免费分得房屋二十个平方米,每户先安排一个人就业,阔步走上“搬得出留得住能致富”之路。
乡亲们看到爷爷回村来了,都一齐围过来问好。爷爷问他们为什么还不搬迁,几个老人家回答说,现在啊,水泥路修进村子里了,串户路修到家门口了,搬迁的人多了,人畜饮水不成问题了,就舍不得离开了!儿孙们都已经搬迁,你们今后养老咋个办?爷爷又问。老人们回答说,如今不用冒雨去打田插秧了,顿顿都有大米饭吃了。人老了,不能给儿孙们添麻烦。再过几年就搬出去,和儿孙们住在一起,永不分离。爷爷感慨地说,二十年前我家搬迁,没有赶得上这么好的条件。当年你们想搬迁的愿望无法实现,如今,可不能目光短浅!老人们说,怎么会呢?我们至今还住在村子里头,就是想提醒后人要牢牢记住乡愁。记得住乡愁,才能学会感恩,才不会忘本!
爷爷感叹乡亲们比他想得更深看得更远。他深情地把家乡环视了一遍,看见地里坡上都种满了果树,核桃树李子树随处可见,山上山下绿色葱茏,栋栋房屋都掩映在青山绿树之中。
夕阳西下,山披金色,红霞满天,树叶沙沙,情意缠绵。一辆汽车缓缓驶进了村里,是来接爷孙俩的。爷爷和乡亲们一一握手道别,依依不舍的上车。回家路上,司机问爷爷:“走新路还是走老路?”爷爷哈哈大笑,说:“这还用问啊,当然是要走新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