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首页
倚栏轩 > 好文 > 经典文章 > 正文

黄土文章

2022/12/12经典文章

黄土文章(精选10篇)

故乡那片黄土地

文/刘传俊

耕播时节,一犋黄牛弓背伸脖拉一把犁子,在牛把式发出的“喔喔”“嘚嘚”的号令下,迈动踏地有声的四蹄,一趟趟奔走在故乡的黄土地里。实在太累了,就立于地头,稍微打个站,“呼哧呼哧”喘几口粗气,再继续低头负重拉犁。这块地与邻近的那块地,这个村庄与另一村庄的地里的景象,如出一辙,毫无二致。此时的黄牛,多像长年累月躬身奔忙在希望田野上的父老。

新犁过的黄土地里,一个犁沟紧挨一个犁沟,依次排列,宛如海面,微微起伏着黄土地独有的脉络。近前摸摸像犁铧面一样的土筏子,潮乎乎滑溜溜的,细腻柔软。那扑鼻的泥土气息,在触摸间即刻浸染了身心,乃至魂灵。泥土的绵长幽香,在宽厚仁慈的田野里漫游着,飘逸着。每个地块,每道垄沟,每条河流,每棵小草,每片树林,每个村庄,每一位男女老幼,无不舒畅地呼吸着泥土的芳香,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黄土地犁够一遍,再横耙竖耙斜耙数遍,农人就根据农作物生长的习性,先挥舞榔头打坷垃,再用铁锨折叠成田畦,趁墒情赶节令,将芝麻棉花谷子高粱等作物的种子播种到黄土地里。种子破壳出土了,发芽了,长叶了,起莛了,笑迎和畅惠风沐浴温润雨露,茁茁壮壮,充满生机。农人不管是锄地间苗拔草,还是翻秧整枝打杈掐顶尖,或站或立或蹲或低头或弯腰,天天与黄土地交友谈心,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农人视黄土地为知己,年年辛勤打理,季季将汗珠子浸透到黄土地的心坎上。不露声色的黄土地,牢记施恩者那片深情厚谊,孕育出丰饶的五彩缤纷的食粮。你看,夏季灿灿生辉的麦浪,秋季原野里金黄的谷子,涨红了脸的高粱,笑逐颜开的棉花,节节高的芝麻,“大腹便便”的黄豆绿豆,黄澄澄的玉米棒子……不就是对忘我付出农人的丰厚回报吗?

黄土地出产粮食菜蔬瓜果,充填农人对生存的渴望;黄土甘愿化为泥巴,满足农人惯常的必须。

那时,村村户户几乎是清一色的土坯房。土坯从哪里来?地头田边,沟沟坎坎,取回来的黄土大派用场。砌土坯墙修建房屋,垒院墙,盘锅灶,垫院落,垫牛羊圈猪舍鸡舍,糊火盆取暖……哪一项不与黄土有关。黄土在农人的生活中无处不在,将自身作用发挥到了极致。买不起烧制的瓷缸和瓦缸存放粮食,生产队分了粮食担心被老鼠啮噬,智慧的母亲想出一个办法,用黏性较强的黄土掺碎麦秸和成硬泥巴,匠心独运地糊成泥巴缸,晾晒干后盛放粮食。泥巴缸上下部位小,中间粗实,既盛粮多,又便于盖上盖子保管。那缸盖子,也是用泥巴糊的。母亲为使其光滑好看,边糊边用手掌沾水一遍遍涂抹抛光,恰似给插入异卉的花瓶上彩釉般一丝不苟。那年新居落成,我在老屋内倒腾物件时,发现老屋门后仍放置着一个多年不用的泥巴缸。我知道它已陪伴母亲多年。母亲去了,它已成为遗物。

当母亲别出心裁糊就的泥巴缸轰然破碎,重回归于泥土的时候,心中有种敬畏之情在缭绕。小时候,我曾在黄土地里拾麦穗,铲麦茬根,捡玉米疙瘩,拔野菜,挖草根,割青草,溜红薯和花生……成年后,与父老乡亲并肩在黄土地里耕耘“刨食”度日。尽管黄土地变魔法似的每季都有求必应,我还是想有朝一日脱离那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环境,脱离那片黄土地,过一种所谓的称心生活。机遇成全了我,我真的远走高飞到城市谋求一份不错的工作并安了家。然而,随着时光的流逝,年岁的叠加,我对故乡那片黄土地有种久久不能释怀的负罪感,诚挚地怀念那片黄土地。那片黄土地,有我不舍的根和不散的牵挂。是它,供给我食物,滋养我的生命。那里,影印了我立志改天换地,让高山低头,使河水让路,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的远大理想。也是那里,留下了我天真无邪的笑语,刻记着母亲离世时,我呼天抢地的泣血哭声……

少小离家,恍然若梦;时过境迁,沧海桑田。父老乡亲一代又一代,在那里默默耕耘,将不是我记忆中的生活呈现在我面前:收割机甚至没有多大的隆隆声——装了降噪音设备——就将一大片金黄色的收获,不是送到家,而是直接送到收购站。我面对空荡荡的大地,却看到父老的笑脸塞天盈地。我的故乡,寄托着我的乡愁,也承载着父老的希望。

黄土散尽,不知心

文/寂寞颜

天硬梆梆的冷,冷得让人一股一股地想念特别温暖的爱情。

我就看不透一切。或者是,我就认定了不看透一切。对着人生,我从不使用猫头鹰的吓人眼神。

善良是对的。画家使了一下好心,把爱情画成小绵羊。这其实是一次蛊惑。闭了眼,把我想象成是用心抚摸的唯一的人吧:在某地方,爱情这种东西软绵绵毛茸茸……

春天来了我就认命了。所以就不惜了这寒冬。哪怕是六月烈日蒸腾,就算是本不作那孤独人,轻风一起,就甜蜜地粘住了爱情。

这是个梦。一个人,睡两个人的床。总恐怕一翻身就掉下了地狱。如果这时候有一点爱情,那一点都不多余。幻想一下绵羊般的爱人,以及羊毛般的爱情,天就亮了。心里肉外,全体柔润。

便加紧渴望吧。趁着冬天我们都念冷。

在萎缩到枯竭之前,我垂涎爱情这资源。它公允给大众随机拿取大肆受用。它要么象一座金山。要么它就是一崖丘土。

我,不会因为自己缺乏爱人便怀疑自己没有爱情。我甚至不能因为自身没有爱情便诅咒普天下的寒冷。

童年回姥姥乡下,姥姥家旁边有个又高又松软的大土堆。我小小的,那时我只二尺。站在这个高高大大的土堆跟前,我使劲仰着小脑袋也看不到它的顶端。姥姥村里的人们用土都从这里取。它是“公家的”.

那时我理解不透这和爱情有什么扯不清。我只看到天天有人从这个土堆把土弄走。我就天天待在这里,看人们刨土,装土,然后弄走。再然后等弄土的人走了我便按捺不住欢奔过去,扑倒在土堆里滚啊爬啊弄的满身满脸。搞得每次回去姥姥都一边给我拍土一边打我屁股。姥姥说,不准再去,土堆塌了会砸埋人。“再去,就把你锁屋里”.姥姥总是临到最后拿这话吓唬我。可我总是有办法哄过姥姥,在那土堆一玩玩上大半天。玩的没够。

我总是想着姥姥说的那话,我在土堆下玩就天天盼,很想让那土堆从上面塌下来,把我埋住,我被人看不见了,然后我就伸胳膊蹬腿儿,象姥姥屋后池塘的那些个泥鳅,我吱溜吱溜从土里钻出来。要不就象蚯蚓,或者是蛇啥的钻出来都行。肯定特别带劲。

那土堆一直没有塌落。后来我便玩得有些儿丧气,打不起精神来。我还有一个觉得,就是姥姥爱说瞎话哄人。

我终还是抵不过对那土的喜欢。柔绵软酥的黄土,公然蹭着我裸露的肌肤。潮阴处,土那么新鲜,凉飕飕的激凌我全身汗毛竖起一下一下打冷颤;那些干燥的旧土在阳光灼照下却烫我,令我兴奋尖叫……童年我不害羞,把自己扒脱的赤条条在土地滚,小耗子一样往土的内心里钻……

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刺激感,我就喜欢。人,只是无能拿现在的语言渲染当年。

姥姥没有哄人。真的有一天好大半扇土块就从那高高的土堆顶端塌落下来,“轰”的一声。好响。拉土汉子利索地跳到一边。我没有让土砸埋到。我早给那汉子连哄带吓轰到很远。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身领,那细软柔绵的土所给予人的震撼:惊心动魄、荡气回肠、尘土飞扬。

土烟散尽我开始恨。恨那个人,要不是他这会儿我就在土里了,我就小整个儿都在我喜欢的土里了。我从未有过如此地为我所喜爱的土紧紧包住。如同多年以后我所向往的爱情那样滴水不漏。我想象着整个自己潜伏在土里,蛇一样与土磨蹭缠绵,翻转折腾,灵巧穿行……直到姥姥寻来把我一把拽出来回家。

到了今天我仍会绕陷进童年的臆幻里傻痴痴的想,那个土堆,那个土堆的土,我必是与它最最亲密的人了。我与它缠绵嬉戏了整整一个夏天。没人比我离它更亲近,没人比我对它更亲切。可我隔年再回去时它已不在。姥姥说那土堆终究是塌了砸埋了人,比我稍大的一个孩子,扒出来就断了气。姥姥讲的很吓我。我曾经最想的念头就是我要让它整个埋住我,我非常非常想那样,渴望的不行。犹如一个深陷爱情痴迷的狂想主义者不管爱情阵仗的深浅,只任凭锋利危险的刀剑。

姥姥讲述说,再后来那个土堆很快地被人们东家车拉西家担挑弄回自家刻坯砌墙,和泥盘炕了。当初那个公家的土堆,那一方我一度爱死了的土,已是成为私家宅邸的李氏之墙,赵某之炕。我这最最亲近了它的人,它是最终跟我丝毫不沾边。

我想,那时的我算是与这土有缘无欲的人是吧。看到人们把我心爱的土一下一下地弄走,我心疼的不行。着急的时候我也就把那潮乎乎凉飕飕的土一把一把抓起塞满衣服的两个小兜儿。每次姥姥找来时都一边拍打着我屁股,一边把那些土掏翻掉。到后来姥姥没辙了干脆就把我的兜儿用剪刀给裁掉。

再后来,趴在李家墙头张望,或坐在赵家炕头思量,没人比我更爱那土了,但它一点一点的就没有了。它的消失,竟然与我无关。

我就是个要土没有用处的孩子,仿佛一个不需要爱情的人因而被爱远离。再或者是因为,我没有了盛放爱情的兜儿。

姥姥去世以后我便再没回去过那里。小时候一直认为姥姥的大土炕是最最温暖。现在,冬天把我冻得硬梆梆的,我都不敢转身,而且我不能依仗孤单冒领热恋来御寒。

天越来越寒冷。我是不是越来越暴露?

土林味道

文/乔琰

久住黄土高坡,不自觉便以为最好的风景是青山绿水。于是我们追逐,哪里有水,哪里有青山,哪里才是旅游的目的地。

其实,回过头来认真打量,黄土,何尝不是一道风景?尤其是来自那江南水乡的人,你即便再多的绿,又哪里能激起他的好奇?百度说,黄土高原大部分为厚层黄土覆盖,经流水长期强烈侵蚀,逐渐形成千沟万壑、支离破碎的特殊自然景观。山地、丘陵、平原与宽阔谷地并存,面积广阔,土层深厚,地貌复杂,世所罕见。既然罕见,难道不应该是被人趋之若鹜的所在?

我们从小便与黄土为伴。小时候玩打仗,一队人马埋伏隐藏在黄土崖下,一队人马发起冲锋,子弹便是黄土坷垃,并不坚硬,被击中后可以碎开花,顶多给脑袋挂点彩。现在的孩子,即便“王者荣耀”玩得再好,也不会有这种黄土堆里成长的欣喜了吧?这两年,腿长了,在山西这块黄土地上来来回回走,越发觉得这黄土,是很有些男人味的。

原来以为晋中多是平原广阔,可每每开车走进乡间,才发现沟沟峁峁,黄土丘陵奇形怪状,黄红斑斓。这两年摄影绘画发烧友在榆次寨底村频频出没,惊喜的便是这雄浑的黄土山梁。春日桃红杏白,生机勃勃;夏天间有绿毯覆盖,黄绿驳杂;秋日庄稼成熟,红黄一体;冬日万山沉寂,苍凉肃穆。有一年慕名去榆社云竹湖,虽也云高水阔,行得游船。可毕竟只是水库而已。我感兴趣的,是听说附近有土林。从湖边小路深入,逐渐边见。尤其是日暮时分,夕阳西下,映照得土林赭黄发亮,根根土柱便如哨兵矗立。据说榆社土林景观最佳处,就数云竹镇枣林沟的土林景区和云竹湖畔土林,以及西去不远的禅山土林景观。土林有的呈高耸入云的土柱,有的是形神兼备的骡马牛驴各式动物造型,有的则如错落有致的楼阁城堡。千般形状,任你想象。

土林可不止榆社有。最有名的当属大同土林。大同土林,在当地,人们称土林为石板沟、狐狸沟,位于大同县杜庄乡,在水、风等作用下,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造化了土林诡异迷离的地貌,形成了千奇百怪、千姿百态的土台、土柱、土崖、土岭,奇特的景致令人目不暇接。在不同的季节和时间里,土林黄、白、红三色在光照下呈现出的色彩更是变幻万千。走进土林,如同走进了千姿百态的“雕塑”世界,令人心醉神迷,那难以言传的景色,无以名状的姿态,都给人无尽的遐想。

说黄土哪里能离得开吕梁。碛口附近,也有一片神奇的土林。位于碛口镇冯家会村村南的一条山沟里。沟两侧的山坡上矗立着十几支高低、大小、形状不一的黄土柱,它们高则八九米,挺拔纤细,低则三四米,粗壮敦实。这些土柱虽然形态不尽相同,但却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无一例外地头顶一块石块。石块像一顶帽子,给土柱遮风挡雨。说白了,土林只不过是黄土地貌的极端形式而已。在吕梁深处,黄土带来的震撼,几乎随处可见。前年深秋,在朋友的带领下,我们到柳林高家垣访古,翻过黄土山,爬过几道黄土梁,一处干净的小院落藏在土崖之上。望远,是开阔的山峁,脚下就是万丈深渊,院里一树一石槽,几方小石凳,利落爽快。当时就连我们随队的九0后小姑娘,都忍不住连连叫好。

黄土地上的地茭茭草

文/黄凤鹏

纤细的藤蔓针线一般,由点到面,向着四方,在黄土地上穿行。行一寸路,扎一寸根,用绵绵针脚缝补着黄土地的干裂。藤蔓上绿叶对生,象竖起的牛耳朵,不同的是,绿叶纤小、坚硬,叶叶如剑。一路扎根,一路开花,蓓蕾似球,待到绽放时,粉红的花瓣连缀成一片片锦绣,晚风时,落雨中,远远望去,落霞一般绚烂。

这就是地茭茭草。

这就是地茭茭草生命最美丽的绽放!

地茭茭草是黄土地上靓丽的女人,它清秀娟美,神采飘逸,干净利落,整个身姿犹如遒劲的瘦金体。说它干净,是因了它香味的清纯,总是淡淡的,似有若无,飘飘渺渺,细心辨别,则撩拨心脾,香气十分纯粹,十分独到。经年累月,它迎着风尘,浸着泥泞,却能一尘不染,独芳一隅,散出幽幽的香来。说它从风霜雪雨中汲取了精华,说艰难困苦玉就了它,都不为过,都讲得通,都比较贴切,都是对它的礼赞。

小时候经常看见奶奶步履蹒跚地来到一簇簇、一丛丛山花前,猫着腰仔细端详,接着把拐杖放在一边索性坐了下来,从护襟兜兜里掏出一把剪刀。她撩起地茭茭藤蔓,细心地剪下来,一根根码放得整整齐齐。藤蔓、花叶、蓓蕾、花朵,都是分类码放的,是为了烘制的方便。经过饭后柴火锅,烘得干绿,浸放在盆、碗等开水中。夏季麦收大忙的日子,从生产队回到家,有一碗清凉可口的地茭茭茶,闷热和烦躁就会消除一大半。奶奶说,用地茭茭作茶叶,最能对付炎炎夏日,“我第一次用地茭茭烘制茶叶,还是小时候我娘家奶奶教给我的”。奶奶去世后,记得母亲每年采集烘制地茭茭草,都要提及奶奶曾经说过的这句话,原汁原味,充满了对岁月的怀旧、感叹和遗憾。困难岁月,父母用劳碌和坚强维系着一家11口人的生活,象耐旱、耐寒的地茭茭草一样耐住了饥饿、贫穷的煎熬,坚守住了一家人的生命和幸福。“当年,还有比我们更穷更苦的乡亲,走到今天都不容易,凡事要想到大多数。”困难岁月过去好些年,父亲还是用这句话鼓舞我们生活的信心。改革开放后,父亲和乡亲们一道扎根黄土地,象地茭茭草一样缝补着黄土地的干裂和破碎,用一个农民的本分、执着和朴素,绿了一架荒山,栽植杏树达千株,造了两片平田,种上了良田和饲草,用汗水和绿色美化了家园。

说地茭茭是茶,可以。说它是中草药,也对。用它作调料,又未尝不可。困难年月,它被采集来,焖在柴火锅里,焖得干绿干绿的,存包备用。取一撮浸进晾杯的开水中,水色起初看似不见,继而化得若无似有,终至泛出淡淡的褐绿,散出幽香来。它是上等的佐料,炖肉,特别是炖羊肉,有地茭茭加入,肉便没有了膻、腥、臊等异味,取而代之的是清香,汤味也深了一层,往往是味在肉中,肉在味里。自然,放入的地茭茭,可以是整株整株的,也可以是研成齑粉的。母亲还结合自己的体会进一步道出了地茭茭的好处:“用地茭茭熬制的汤,泡成的茶,可以消除口臭,败掉火气,例如肝火太旺,牙根上火等,都有疗效。”

听了母亲介绍,我心中对地茭茭的好感潜滋暗长。只是在我的印象中,黄土地上已经没有了它的踪迹。荒山开垦了,坡地平整了,粮田替代了草地,人工置换了自然,作为野草的它自然没有了存身的地方。我这样说着,母亲便打断了我的话:“还是你没有在意,咱们这儿荒山的一角角、一旮旯,都有地茭茭的守护,也许你的脚下还踩伤过它呢。困难年月它接济过我们这一辈人,现在苦日子过去了,你们自然记不得它了。”母亲的话,大有好了伤疤忘了疼、走出困难忘恩人的抱怨,让我对地茭茭草的敬意油然而生。

喜好之余,我从山里选择一簇生机勃勃的,挖出来栽进花盆里。不想,几个月下来,它瑟缩成一团,张望着外面的世界。藤蔓无法延伸,根系繁殖不了,它的漫游个性便受到牵制。我不禁后悔起来,地茭茭草万千年来,养成了耐旱耐寒的品质,让它养尊处优,它便失去了风雨的召唤,反倒没精打采的,少了精神。地茭茭来于自然,无拘无束是它的天性,只有回归自然,它的生命才能亮出原色。

有朋友送我一幅画,画的内容,是一丛丛青草和一簇簇山花覆盖在焦黄的山野上,乍看以为是地衣,不想仔细端详,恍然大悟,这不是黄土地上最平凡、最普通、最渺小的地茭茭草吗?哪里干燥哪里就有它的身影,哪里裸露哪里就有它的覆盖,哪里贫瘠哪里就有它的守护……承受严寒,顶着酷暑,任山风刮剔,任暴雨侵蚀……你担心它的生存和生命,它却为你奉献出茵茵绿色和烂漫花朵,把希望、梦想、期待留给了你!

地茭茭的精神和品质让人钦敬!

黄土高坡,我的情我的爱

文/小灵儿

城市的天气愈发的热了,闷热闷热。

街上,人手一把伞,太阳伞。把视野里的天空遮的严严实实。空气中,商贩的吆喝声、人们的吵杂、汽车的鸣笛声,霉臭味、汗腥味、还有叫不出名字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屏住呼吸小心的呼吸又呼吸。

伞遮住了阳光,却遮不住温度。人们挂着忧愁的脸上汗珠连连,粉黛顺着汗珠,在脸上四处流窜。画了一早上的妆,花了。黑一块红一块。滑稽可笑。

城市的颜色,让人晕目。灰的天,灰的云,墨的水。

夜里,闪烁的霓虹灯照亮着街道,照亮着整个城市。

清晨,伴着各种吵,醒来。夜里,伴着各种吵,如梦。梦里大口大口的呼吸,呼吸着大自然的味道。地上长满花草树木,空气中充满鸟语花香。有蓝天、有白云、有小溪、有河流,当然也有笑声。

梦醒了,一切没变。车如马龙,人如海,声如波涛。

黄土高坡的天气愈发的热了,炙热炙热。

地里,人头一顶帽,草帽。遮住了头顶的那盆火炉。抬头依然是那片蓝天。空气中,孩子们的欢笑声、人们的交谈声、鸟儿的鸣叫声,泥土味、花草味混杂在一起。张大嘴巴贪婪的呼吸又呼吸。

草帽遮住了阳光,却遮不住温度。人们挂着喜悦的脸上汗珠连连,泥土顺着汗珠,在脸上四处流窜。把大自然用泥土画的妆冲花了。黑一块白一块。纯朴可亲。

黄土高坡的颜色,让人炫目。蓝的天,白的云,绿的草,碧的水。

夜里,闪烁的星星照亮着村庄,照亮着整个黄土高坡。

清晨,伴着鸟叫声,醒来。夜里,伴着月色,入梦。梦里大口大口的呼吸,呼吸着大自然的味道。地上长满花草树木,空气中充满鸟语花香。有蓝天、有白云、有小溪、有河流、有笑声。

梦醒,一切没变。天如水墨,云如棉,声如细流。

黄土高坡,生我养我的地方,我梦想插上翅膀的地方,我牵肠挂肚的地方。

什么时候再回到你的怀抱?!

坟头前的念想

文/佛儿僧心lost

东方青土,西方白土,南方红土,北方黑土,围在圈圈里的是中央黄土。

在嶙峋峭拔险峻异常的石头山和千沟万壑空袤苍黄又浑旷的黄土高原交界里,有个石峰堡。四面群山重叠,三面溪水环绕的石峰堡,像一位无家可归孤苦伶仃蜷缩在夕阳里老人,静静的伏在寺子与陇川交界的十字路口。伫立于堡顶,朝东眺望,群山嶙峋,荆棘丛生,古木参天。转身向西极目,沟壑纵横,四野八荒,唯有黄色,尽是黄色,黄色!浑厚辽旷触目惊心的苍黄。

山山峁峁,沟沟岔岔,梁梁圪崂,咀下坪上,弯来崾岘、涝坝渠渠……

这些黄土高坡上憨厚老实,喑唖粗犷,淳朴实在的名词正巧和活在黄土里的男人和女人一样。

掬起一抔黄土,粗犷雄浑豪迈奔放在夕阳下随西北风一扬,亿万斯年,谁能说清楚从阿时候开始,么日么夜,么年么月,还晓不得乏的老西北风,颠颠晃晃的卖弄骚情,塔克拉码干,古尔班通古特,巴丹吉林,乌兰布合……还有腾格里。这些个苍凉荒冷的荒漠呵,猛个拉擦地,被那股头生呼呼到近乎粗野的老西北风风卷起,向秦岭北麓的盆地刮过来老。满各处都是黄黄个的土雾尘,纷纷扬扬,飘飘洒洒,盆地寻不见了,凹陷的地上隆起一堆黄土,黄土越攒越多,越堆越高,积成峁,堆成梁,又堆积成一大片一大片的塬。

这就是高原,黄土高原。

黢黑健壮、力似羯牛、声若洪钟、说话掷地有声、唱歌撞塌山崖的铮铮汉子们;洗洗刷刷、缝缝补补、推推碾碾、蒸蒸炸炸、剪剪贴贴、忙忙惦惦的女人们;还有的放羊娶妻生子放羊的孩子们。

后人在黄土里洗澡,爹娘在黄土里流汗,先人在黄土里埋葬。

石峰堡向东不远处的黄土坡坡上,百来户人家,坡脚下一条小河,河边两排山,石峰堡以西,黄土山山被沟沟切成一溜一溜,大沟沟小渠渠垂直横着汇在了这个小河金牛河。河北的坡坡上热头总是那么炽热,“阳坡来”故此得名。小河横亘在中间,从河南望阳坡来,宛如小台湾的感觉。

“木子的老伴走了,寒冬腊月的,向日葵这一辈子足啦。”

两个头发灰白的婆娘在小河畔往水桶里舀着水。

“向日葵嫁到木家这么多年,俩口子外面工作退休到老土窝十几年,看看人家,这么一辈子,眼一闭腿一蹬还是个知足啊。”

向日葵是个外乡人。黄土坡坡上的日子总是那么荒凉静寂又干燥火热,为了住处两坡向日葵,向日葵随艳阳一路向西,向老爷子便为这个只有爸爸妈妈早逝的孤雏,拾取了一个近身的名字,叫作“向日葵”。

向日葵在黄土西北风里长养着,故把皮肤弄得粗黝黝的,满眼尽是广袤的千沟万壑,故眸子坚定深邃。黄土高原既长养她且教育她,故懂事淳朴大气,人又那么乖巧,从不想到残忍的事,天天上弦月似得标志性笑容,走起路来落地有声。

向日葵的一辈子也就那么三段段,前二十年在黄土坡坡上学校里,中间五十年在外头的大城市,最后十年来到了土窝窝,种片瓜,养只鸡,胃口猪。日子就在那静寂里倏然而来攸然而逝。

终于到了今天,入土为安,厚葬为孝。经过初终停灵,成服入殓,开吊祭奠,出殡下葬向日葵埋在了打过滚的黄土里。

坟在半山屲的弯弯里面朝西来的河和日头。百期纸这天,夕阳快钻进了西边的山里,余晖金黄,坡脚下的炊烟直起,虫鸣鸟唱鸡叫狗吠羊咩……

木子素面朝西,伫立在坟头前,念想着年轻时候的日子。

抚摸黄土轻思量

文/啸鹤

煌煌上苍,降生于黄土。滔滔渭水,荡然于心胸。我是黄土里一骨碌爬来生养长大的。黄土是我胎衣和皮肤。我出生的那个早春的拂晓,西北风最后撕扯着冬天的迷梦。我很小的时候,整天流着鼻涕,脏着脸,在黄土里胡乱跑,每一次绊倒,我都咬牙再次爬起,到一次次磕破膝盖和胳膊的记忆犹新。我时常抓起一把黄土,捋成粉末,撒在伤口上,然后用手压几分钟,也不觉怎么疼了,每一簇黄土堆,都是我童年的高峰,每一撮黄土里,都卷扬着少年的梦寐。我不再说什么,我爬上山坡,背着一捆捆麦子,挎着一篮篮牛草,走过月光洒下清辉的地方,走过黄土织就的毯子。

后来,经过辗转的求学之路,我又回到了黄土地。近乡情更怯,生命时常如抽空丝的蚕体,僵伏在岁月之巅。不停地用那种不离不弃的热望缚住远飞的信念。我知道,所有的过往不过是黄尘一段,即使渺茫如烟如尘如你模糊于人间的容颜。我却无法找回那段断裂空悬的生命情节。

一个人坐于高高蓝天之下,席地而坐,目送西风千里,尘埃滚滚,红尘喧嚣。松室夜灯禅影静,沙庭春雨道心空。一段红尘,一段辛酸。也许,因为黄土我才无法领略海的神秘和浩翰,因为黄土我才无法心仪江南的柔媚和幽深。从一座山翻过一座山,人生的诸多风景未曾谙。在空渺的物质森林和信息垃圾海洋里,我只是一粒无法远走他乡的种子。

在黄土高原伟岸而不屈的胸襟里,我试图一次次走进父亲一样真实的梦境,但古老的泥土如火焰一样曾经无数次灼伤我和父亲的心。手捏一捋黄土,在虚拟而细腻的幸福里,赞美土地的厚重和苍茫。

父亲说,娃啊,一辈子就输在这几亩地上了。这个时候父亲是深谷一样幽明,我来不及细想,一锅旱烟把我早薰得睁不开眼。在云烟缭绕里,父亲瓷瓷地呆看着土地,吧嗒着烟锅,目送最后一丝夕阳。脸上浮出山岚一样轻飘而复杂的神情。

我一直觉得父亲并没有输。命运不是轻易将失败赠送给父亲一样终生劳作的父辈的。

父亲一直渴望着能去甘肃的景泰县睹一眼曾祖父的坟茔,半个世纪过去了,父亲仍然没有实现自己的夙愿。黄土埋掉了父亲的父亲,父亲的大儿子。沉默过久的黄土埋掉了父亲半生的艰辛,却埋不掉父亲一生的苦痛。果园一年一年希拉下去,七死八活,所剩无几。养活了我们二十几年的果树,一个个被拉进黄土博大的胸怀。

父亲一辈子没有享过什么福,作为儿子,我理当孝敬。可是,黄土给予父亲的馈赠是无尽的煎熬和念想。曾祖父在民国30年前后讨饭至黄河穿越过的景泰县,从此落地生根黄河滩边的这片丰腴之地。父亲在六十年代初曾经随我的祖父去过一次甘肃,再也没有见他的祖父。

飘零半生为谁计?辛劳黄土埋亲恩。

我想,在父亲的有生之年,我一定会帮父亲完成他的愿。

茫茫黄土,念想三千。

作为黄土匆匆过客的我们,没有理由只做一粒尘埃或者浮沙。我们要把自己的一颗心,沉下去,在散出光芒的地方,撑起属于自己的亮丽人生。

静水深流

文/冻凤秋

天地静寂,听不到一丝喧哗,只有风掠过面颊,拂过衣袖,在山水间任意飘荡。

阳光穿行在云层间,天空的模样瞬息变换,时而阴云密布,时而白云微开,时而蓝天清透,光芒万丈。

随着云朵的聚散,河流呈现出不同的色泽,或冷峻、清凉,或柔和、朴素,或温暖、绚烂。

你的心情也随之飘忽不定,时而忍不住奔跑着,手舞足蹈大声喊叫:乾坤湾,我来了!那声音随之消散,消散在莽莽群山,消散在浑厚的黄土层,消失在晋陕大峡谷间,消散在华夏数千年文明史中,继而生出一种深深的寂寥,无边的空旷与苍凉。

时而想静静地凭栏远眺,或稳稳地坐在岸边高高的岩石上,看那黄河之水自天上来,奔流咆哮至山西永和县,没有浊浪翻滚,没有震耳涛声,在巨大的S形大弯里,变得温柔、优雅、娴静,你第一次觉得它如此贴近你的内心。它呈现出最慈悲、最宽厚的样子,等你来,等你们来,等每一个风尘仆仆的行者,在它身边坐下来,放飞思绪,放空内心,感受一份亘古的静默。

乾坤湾!乾为天,坤为地,乾坤之间,万物化生。

你看,眼前正是永和乾坤湾七道湾中的仙人湾,黄河在此绕了个320度的大弯。山环抱着水,水依凭着山;水中有深绿的山,山中有浅碧的水;山沿水立,水随山转,山水交融,水山相映。这一动一静,一刚一柔,一阴一阳,怎不就是一幅天长日永、和谐相生的仙境般的画卷呢?而置身其中,久久地盘桓,凝视,感受肉体的消失,灵魂的飞升,轻盈似一片嫩叶,如一滴清水,真个飘然欲仙了!

在永和黄河国家地质公园博物馆里,看到那些黄土,装在高高的圆柱形透明瓶子里。依次看过去:黑垆土型古土壤,灰黑色,富含有机质;褐色土型古土壤,浅棕褐色,棱柱状;棕壤型古土壤,深红棕色,带着斑膜和钙质结核层;马兰黄土,淡灰黄色,多粉砂状;离石黄土,分上下两层;午城黄土,红黄色,细密坚实……

这是第一次,知道何谓黄土,黄土的成因,黄土地层划分与气候旋回,黄土高原的形成和地貌演变,黄土里原来蕴藏着如此多的秘密。

也是第一次知道,自百万年前,到10多万年前,和黄河孕育生长,形成海洋水系几乎同时,黄土高原开始隆起,并逐渐进入塬、梁、峁的地貌演变。

有了黄河,黄土,才孕育出绵长绚烂的华夏文明,这是每个中国人的根魂所系。

看着挂在墙上的永和黄河蛇曲地貌卫星影像图,那一条辽远、神秘的大蜿蜒,你忽然觉得,乾坤的奥义,生命的奥秘,都潜藏于此。这一个个大转弯,彰显着世间万事万物的曲折,变化,流动特征,说尽了复杂,也道出了至简,像是某种启示,等待着你心领神会。

灿烂的阳光下,我们轮流伸出手,耐心等待着,那一滴水,顺着他右手的中指滴下来,滴到我们的掌心。

我们如获至宝般欢喜。因为那是在红军东征永和纪念馆,是在毛主席的塑像前。那一刻,我们愿意以最纯真的心去相信,这是机缘,是奇迹。

“密云遮星光,万山乱纵横,黄河上渡过民族英雄们,摩拳擦掌杀气高,我们铁的红军。”默念着陆定一作词的《红军东征歌》,隔着80多载岁月,依然能想见1936年的初春,英勇的红军战士趁着黑夜,冲破敌人防线,乘小木船、羊皮筏强渡黄河的壮举。

那时,红军所面临的形势是多么的复杂、危难。中国工农红军红一方面军刚刚经过二万五千里长征,克服无数艰难险阻,胜利到达陕北,开创了中国革命的新局面。但是,陕甘苏区的红军又面临新的困难和挑战,军事上,遭遇多方追剿;经济上,面临诸多困境。是瓦窑堡会议,确定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方针,并最终形成了红军东征的战略抉择。

1936年,毛泽东同志率红军东征,曾两次进驻永和县,在永和生活、战斗了13个日日夜夜,并将“渡河东征、抗日反蒋”的方针,改变为“回师西渡、逼蒋抗日”的策略,壮大了革命力量,促进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形成,在关键时刻扭转了中国革命的乾坤。

每走一步,都似在探险。是靠着心怀天下的大智慧、大果敢,靠着为人民谋幸福的大担当、大热爱,中国共产党率领红军一步步走出困境,走向胜利,走向光明。

走进毛泽东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当年住过的窑洞,看到他们用过的墨盒、蜡台、马灯、茶杯等物品,听到他们留下的红军井、忠义柏的传奇,以及一个个洋溢着革命乐观主义精神的故事,这一切,都长久地诉说着历史的风云变幻和伟人的英明睿智。

又一次听加天山先生唱起那首《美好的日子》,在临别的那晚。听着那浑厚中带着清亮的歌唱,那带着山西味儿的朴实口音,不知为什么,总想流泪。

“跨过了坎坷,翻过了贫瘠,今天是你们大喜的日子,请好好珍惜。

盼来了和风,祈来了春雨,今天是你们大喜的日子,请好好珍惜。

好好孝敬自己的爹娘,善待那姐妹兄弟。好好打理你们的果园,还有那山坡坡、山坡坡地。

美好的日子,刚刚开始,祝福你们相亲相爱,朝朝夕夕。

春天槐花开,秋天枣儿红,好时代都是好年好月,人人好福气。”

这是他写的歌词。那一天,他本来要去太原参加全省扶贫攻坚会议,途中得知奇奇里村大龄村民冯文忠娶上了媳妇,于是绕道去祝福这对新人。参加完婚礼,已是深夜。离开山村,他心潮难平,在车上写下这首歌。

他并非专业的歌手,只是因为对这片土地倾注了深情,所以那歌声中有着格外动人的力量。

怎么能不动情呢?

当看到花儿坡的黄土里忽然冒出孤零零的一棵小小的槐树,那般细嫩,却开出满枝丫的槐花,你忍不住坐下来,看着它,想弄明白这奇迹是怎么发生的。正如你看到那位年逾古稀的冯治水老人,他用大半生的时间在黄土坡上植绿,同时写诗。他看起来那么平凡、普通,坚韧和诗意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当在山方里村的清代古村落院子里,看到一棵五加皮树,从窑洞前的石阶上长出来,弯弯绕绕,自镂空的窗格里钻进去,再从墙缝里钻出来,倒挂着郁郁葱葱的叶子,你会感悟到时间的力量,它带走一个个窑洞主人,带走悲欢离合,带走光鲜留下残败,只有石头依旧,黄土依旧,青山依旧,绿树依旧。

当你在高原之巅,伸手似乎就可触到云朵的地方,眺望那一层层壮丽的梯田,看曾经的穷山恶水在当地老百姓的手中,如何变成了青山绿水,看那曾经的贫瘠如何成为眼前的富裕和美好,你又忍不住想大声喊叫,喊出自豪,喊出热爱,喊出最美的颂词!

你知道一切都不容易,如黄土的形成,如黄河的孕育,如天地万物的生长,如新中国的成立,要经历多少磨难,多少困苦,多少挫败,多少次从头再来,多少次迂回曲折,才能成就今天的和平,发展,辉煌!

这时,你想成为一捧黄土,一棵绿树,成为歌声中的一个音符,你想停下来不走了。就这样,和此地春天的槐花、秋天的红枣一起,安安静静,永永远远,融入大美山河!

风雪夜归人

文/天涯倦客人已老

风,在继续地吹;寒冷,封锁着渭北的原野。风雪从遥远的蒙古高原纷至沓来,迎合季节的感受,在辞旧迎新的转换中,突如其来掷于人间一幅冷酷,裸露的土地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已遭受到致命一击。

夜幕四合,风雪还在无情地肆虐,兵临城下,控制着都市的大街小巷。雪花飞舞,众魂显灵似地拍打着阳台外的飘窗,化为泪水,凄诉般弃我而去。

独自走向阳台,窗外风雪弥漫,寒流渗骨,即使万家灯火也温馨不了不寒而栗的心情。立交桥下,车来人往,灯火闪烁,扑朔迷离。在这个极为寒冷的夜晚,想起一个个日子,想起一个个故去的亲人,心情陡然沉重,阵痛也在急剧的滑落。我得走出家门,走进黑夜,融入风雪之中,让强烈的思念替代我遥远记忆中的温馨。

电梯承载着一个倦客、一个心事沉重的老人在缓缓地下落,一次次让我体验着曾经经历过的悲哀,那一幕幕与亲人诀别时的惨烈历历在目。故乡深秋的季节,阴雨连绵不绝,猝不及防的噩耗江河决堤似的撕裂了土地的伤口,也在演绎着一出永不磨灭的悲剧。黑色的棺木承载着一个死不瞑目、又永远睡去的魂灵,沿着黑暗陡峭的墓穴在缓缓的降落。黄土最终淹没了一个熟悉温暖的身影,悲情一直在延伸,望眼欲穿,成为一棵孤独的苦楝树。遥望故土,枯叶祭哀,每年必流两次苦涩的泪水……

步入黑夜,风雪交加;十字街头,灯火若隐若现,失魂落魄一般。断肠人在,一片暴风雪中。

即将迎来猴年春节,在风雪交加、天寒地冻的季节,应该为远走的亲人送去温暖、寄托哀思,这是礼仪之邦应该固守的文化和民俗。《论语》有曰:“慎终追远,民德归厚矣。”慎重地对待父母的死亡,追怀远代祖先,那自然会导致人们归于淳厚了。想来,我们祖先的生活习俗比现代人还要周到细致、仁义厚道。他们崇尚自然,敬畏天命,重视孝道,遵循伦理,慎终追远,民化其德。舍生取义,见利思义。即使对待逝去的生命,也是心存敬意,缅怀终生。祭思敬,丧思哀,其可已矣。春节、元宵节、清明、端午、七夕、中秋、九九重阳、十月一送寒衣、除夕……这一个个源远流长、延续数千年传统节日,无不是在表达着人们的美好情感和对逝世亲人的无尽思念,也是在凝聚着中华民族故有的民族情感和精神情节。

今人曾经将此斥之为迷信,实属无知浅薄。人死虽如灯灭,但灵魂的祭奠却是活者的想象和寄托。古人早已禅透人生,并能坦然面对死亡。“天命有归,不可以智力争也。”他们所做的一切,并不是愚昧迷信,而是对生命的崇拜和对故人的敬畏。借助于节日和风俗,让亲人的美德和言行薪火相传,一代一代地延续下去,并在后来者之间发扬光大、开花结果。闻其德行,慕其风骨。隐德垂芳,古道照人。兴诗立礼,见贤思齐。这才是古人的良苦用心,今人岂能蔑视之?

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未知生,焉知死?

孤身融入黑夜,风雪扑打着面颊,刀割锯裂般疼痛。踩着厚厚的积雪,心灵深处犹如墓地一样的寂静沦陷。在空旷的雪夜,寒风将我的心绪和无尽的寄托送回故乡,也使黄土下的那一个个故去的亲人感觉到一丝慰藉、一丝温暖。灯光映脸,风雪扑面,不易表达的思念搅拌着望眼欲穿的泪水,融入脚下的积雪,并在悄悄地融化渗透,抚慰着一个倦客跌落破碎的灵魂。

一个日子让我想起了亲人,一场大雪又让我双膝跪下,以我的灵魂、以我的久久不散的忧伤,以我即将垂暮的心情,在你们的身边跪下。如果时光倒流,我真想成为不谙人世、天真善良的孩童,躺在你们的身旁,再次充当你们的孩子,静静地闭上双目,接受和享受你们的疼爱和抚育。

灯光黯淡,寒风在清扫着空旷的都市。我的脸旁一阵灼热,眼前一片光明:那些曾经熟悉的面孔、温馨的身影一个一个地向我走近;清晰的脚步,踩疼了我封闭已久的记忆。上世纪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四年多的时间里,我身边的亲人一个一个地弃我而去,而每一个背影的轰然坍塌,在我本来就不大健全的心灵形成千古绝唱般的刺激,让我精神几近崩溃,生命如此之轻,我却长久地不能承受。

颜渊死,子曰:“噫!天丧予!天丧予!”

从此以后,我已不愿再回故乡了,不愿再去触及那难以平静的思绪和难以愈合的伤痕。而每次返乡,我就情不自禁地想一人走进亲人的墓地前,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以减心灵之沉荷。亲颜已杳,风木兴悲。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感觉最深刻的就是我认识的人和认识我的人已经越来越少。瞅着我长大、给我以亲情温暖、能叫得上我的小名的老人也都沉寂不在,他们平静地走完了艰难困苦的一生,永远地告别了厮守终生又在折磨着他们一生的黄土地。即使驾鹤西行到另外一个世界,他们仍然长眠在这片祖祖辈辈辛勤劳作的故土,因为他们离不开土地,苦难还在一直纠缠着受苦人的灵魂。只有他们的孩子、孙子还在野草般的生长和繁衍,延续着祖辈未能丢弃的土地情节。只是他们当中很少有人认识我了。对他们来说,我只是一个素不相识的过客,一个多愁善感的都市老人,与他们、与家乡已毫无关系。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未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唉,古人的仰天长叹,诠释的也是难以排遣的感慨和伤逝。

还记得那一年的清明,我祭奠在父亲的墓前。周围的迎春花已经凋谢败落,荒草般忧郁地祈求着苍天。墓地旁,返青的麦苗在疯狂的拔结生长,小草还在身边胆怯的伸展。一堆黄土,就这样阻隔着生者与死者相濡以沫的视线。我在久久地跪着,暮春已经撕碎了我痛苦的心灵。我拼命似地焚烧着纸钱,亲魂萦绕,英灵不散。寂寥的乡野,尸布般的阴云纷纷坠落,犹如我的心情,深沉而又伤感……

有时我也在想,如果当年我不是从军离开家乡,离开黄土地,而是一直在贫瘠的土地上辛勤劳作,历经风吹雨淋,脚踩黄土,背负青天,现在的我会是什么样子呢?不得而知,但我已是心知肚明。逝者如斯,泾渭分明,结局不堪设想,必是重蹈先辈之覆辙。好在我吉人天相、贵人襄助,才侥幸踏进了都市的门户。

眼前霓虹闪烁,脚下却永远失去一片厚重温馨的黄土。

感谢暴风雪,感谢这风雪交加的寒夜,感谢这个日子的提示,让我想起众多离世的亲人,让我走进冰天雪地、十字街头,燃起心中思念之火,挂起慎终怀远似的招魂之幡。雪呀,你这大自然纯洁的精灵,你不期而至,又是如此的及时。因为有你,我才能又一次沉缅于往事之中,承载着巨大的痛苦和无尽的温馨。数九寒天,你突如其来,告诉我一个不应忽视的日子,然后又用纯洁和温暖覆盖了我的华发,氤氲着我干涸的心灵。一场大雪,起于圣洁,净化着人间,也在封存和净化着我的情感。

暮年将至,走近冬日,走近生命的黄昏。高堂明镜,朝青暮雪。头发华白,牙齿脱落。隔窗遥望,飘落的雪花,落寞的原野,无聊地点数远处秃树枯枝上的凄鸣寒鸦。而我能做的,就是用这洁净的雪花来表达我的言语,规范我的心绪,寄托我的哀思,并让我干干净净地走好以后的路程。

衰老和死亡是痛苦而悲哀的。虽然可以从新生和衰老的辩证中概括出许多精辟而乐观的哲理,但对每一个人,每一位亲人,总是终生背负着一种无力摆脱的黯然和沉重。这是生命发展无法挣脱的自然规律,它最终沉寂于枯叶飘零的墓地。曾经所有的激情、所有的快乐和不幸,都会化作遗憾被窒息在脚下那一片厚重的黄土之中。

是的,所有的人都有自己的衰老,所有的生命都要走进黄昏中的夕阳,但我们曾经身边的亲人,谁又能有幸领略到夕阳的灿烂和辉煌?惟有不尽的苦难陪伴着他们坎坷的一生。这才是我亲恩未报、椎心泣血的伤悲之所在!

时不我与,岁月匆匆。又是岁末年初,灵魂中的疲倦和人生中的纠葛终会黄河东流、随风而逝一般。清理盘点一个倦客的行囊,剩下的也只是与生命、与痛苦和欢乐一起衰老,但却永不绝灭的怀乡思亲的悲怆。犹如千百年来高亢激荡的古秦腔,穿行于秦川渭水,苍凉而又悠长。

已是子夜时分,街头灯火黯然,风雪依然飘洒,古老的长安已是一片银装素裹。蓦然回首,灰飞烟灭,随风而去,思念还在继续地沉陷,必将融入故乡的黄土之中。远逝的魂灵泉下有知,定会体恤一位倦客的伤悲和哀思。

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长叹香山居士的《悲歌》,不禁愁肠百结,思念惆怅——

白头新洗镜新磨,

老逼身来不奈何。

耳里频闻故人死,

眼前唯觉少年多。

塞鸿遇暖犹回翅,

江水因潮亦反波。

独有衰颜留不得,

醉来无计但悲歌。

穿越

文/老修

大淌的夜晚比别的地方来得早。大淌的夜色比别的地方黑得多。

大淌是一条山沟,太阳起山迟,下山早,天就黑得早。大淌夹在两条山岗之间,群山环抱,地势低洼,夜就黑得多。

在我二十几岁前,大淌里只有我们一户人家。村里人常说:“大淌是一个孤单的地方。”这里所谓的“孤单”,不单指孤立无靠,还兼鬼怪出没。有人说在大淌里讨猪草,曾亲眼看到过白日鬼频频招手,白衣白帽,身形飘渺,往磨子尖袅然而去。又有人说夜晚走路听到大淌里有鬼叫,如泣如诉,忽远忽近,飘忽不定。父亲经常外出做工,有时晚归,有时不归。大淌在母亲和一群年幼的孩子心目中,就成了恐怖的代名词。夜晚更如世界末日,惧怕和排斥黑暗成为一种本能。

我有一篇题为《泅渡》的文章,写的是一个孩子在大淌穿越一个黑夜的故事。那个孩子用自己劳累的身体和孤独的心灵与无边的黑暗搏斗,像一条堕入深渊而身心疲惫的鱼,渴望光明与呼吸。这个孩子就是我。“我象一条濒临生死边缘的鱼,沉入黑暗的深渊。此时的处境给我的第一感觉就是水,夜色深沉,黑暗如水。水,蒙上了我的眼睛,堵住了我的呼吸,包围了我的躯体,羁绊了我的脚步,我无处逃脱。只能放弃徒劳和无望的挣扎,一任浮沉。”这一段文字记录,记忆犹新。

每逢夜晚来临,黄土老屋内外的气氛就变得诡异起来。黑暗从土地内部升腾,弥漫,堆积,由远而近,由轻而重,由浅入深,根深蒂固。黄土老屋龟缩在密不透风的黑暗中,窗户里透出浑浊微弱的煤油灯光亮,像若干年后父亲两只浑浊老眼中濒临熄灭的目光。黑暗将老屋外面的世界覆盖得严严实实,任何人都无法洞明黑暗内部的真相。黑暗中的所有事实无从知晓,黑暗中的一切事物神秘莫测。黑暗将事物发展的指向多元化,使过程和结果虚无缥缈,具有不确定性。黑暗激励着夜晚潜在的邪恶,任其蠢蠢欲动,掩藏着世间无穷的凶险,使之危机四伏。黑暗酿造出一种浓烈的恐怖气味,四处弥漫,惊魂蚀骨。黑暗静若神明,高高在上,动若魔鬼,法术无边。

黄土老屋内,那盏用墨水瓶制作的煤油灯,黑乎乎,油拉拉,孤零零地挂在两间屋中间的门框上,将门框附近照出一块昏黄如水的空间。这空间又仿佛是从黑暗中掘出的一个小小的坑洞,坑洞里蜷缩着一群叫做人的动物。这群动物一个个犹如惊弓之鸟,屋外一有风吹草动,便心惊肉跳,魂飞魄散。煤油限量供应,墨水瓶来之不易且年事已高,不到万不得已,煤油灯是不能随便点着的。两间屋共用一盏煤油灯,无疑是一个伟大而明智的创举。

黑暗的庇护,让黄土老屋成了老鼠的乐园。它们唱着“吱吱”的歌儿,跳着欢乐的舞蹈,打情骂俏,追逐嬉闹,欢欣鼓舞,胆大包天。它们勤劳勇敢,无孔不入,撕扯啃啮,偷窃扒拿,极尽所能,无所顾忌。它们恶毒狡黠,贼头贼脑,贼眉鼠眼,贼溜溜的小眼睛尖锐犀利,公然挑衅那一群被誉为为万物之灵的高级动物,敢于与他们近距离对视,力图全方位解读他们的内心。但它们绞尽脑汁也百思不得其解,这些白天里见到老鼠人人喊打的人,为何一到夜晚便像霜打的茄子,矮小畏缩,谨小慎微,萎靡不振,胆小如鼠。在它们眼里,夜晚里的这些人软弱无能,不堪一击,不足挂齿。人鼠双方角色的转换,蕴含着深刻的辩证唯物主义哲学原理。老鼠们慢慢总结出一条颠扑不破、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鼠辈兵法:“人若犯我,我不犯人;人不犯我,我必犯人。”迅速施行,屡战屡胜,屡试不爽。它们敢于在夜晚上灶台,进碗橱,下面缸,钻米桶,与人争夺那微乎其微的粮食和蔬菜。它们心情舒畅,胃口大开,疯狂蚕食,所向披靡。由于可供吃的东西极其有限,它们越吃越饿,越饿越吃。从偷吃饭菜到吃衣物,吃棉花,吃木头,吃墙土,吃活的家禽。以致吃红了眼,最后发展到夜晚竟然要吃人,老鼠咬人的事时有发生。老鼠们的狂欢,更加恶化了黄土老屋里人们生存的境遇,加剧了屋内固有的凶险。

黑暗阻断了人们对外部世界的视觉感知,让黄土老屋成为桎梏,形成从人的身体到精神的双重束缚。封闭衍生孤独,孤独产生恐怖,恐怖导致多疑。黑暗将一些哲学命题彻底颠覆,不是存在决定意识,而是意识决定存在。黑暗中,你惧怕什么,什么就在那里,无从回避。黄土老屋内部的一切黑暗角落,随处可能隐藏毒蛇猛兽、妖魔鬼怪。祖上的魂灵随时可以从某一个拐角飘出来,横眉竖眼,指手画脚。我们没有一个人胆敢涉足暗处,更谈不上独自开门外出。诸如收东西、关牛、关猪、关鸡鸭等屋外事务,一定要在天黑之前完成。偶有遗忘,便由母亲带领两个大一点的男孩出去,手里举一块松明火把,速战速决,绝不敢稍作停留。母亲为了壮胆,经常以斥责孩子来自我抚慰:“怕么东西哟,鬼打死着也是该应的!”实际上,母亲的恐惧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黑暗的夜晚,我们共同期盼的是父亲回来的脚步声。敲门,喊门,开门,父亲熟悉的身影走进黄土老屋的那一刻,母亲和一群孩子的身心瞬间得到放松,屋内的一切突然变得亲和起来。这样的时刻到来不知要经过多少漫长而焦灼的等待。有时等待落空,整个夜晚死一般沉寂。

试图穿越,是一个十岁男孩破釜沉舟的决定。从大淌到公路的距离大约一公里,这一公里小路,在黑暗的夜晚有如万里之遥。十岁那年一个夏天的傍晚,天气阴沉,听说大队部晚上放电影,我实在抵挡不住诱惑,不顾母亲阻挠,毅然决定只身前往。看完电影,离开大路,拐上小路,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我必须独自走完黑暗中的一公里小路,途中要经过一处厝基和两处坟地。走上小路的那一刻,黑暗立即包裹了我,我感觉像一步跨入了死亡。那种黑,完全超乎我的想象。三十五年后,父亲入葬黄土,坟茔筑就,坟墓隆起,棺木里的黑应该如出一辙。恐惧融进血液,深入骨髓,扼住喉咙,锁住大脑。我不能呼吸,不能挣扎,不能思想。我下意识挪动脚步,发现土地还是勉强靠得住的。凭着脚下的感觉,我朝着大淌老屋的方向碎步探行。经过厝基和坟地时,我头发直立,血液冷却,心脏狂突,双腿稀软。恐惧像一根严厉的鞭子,狠狠抽打在我的心上。我不由自主加快脚步,慌不择路,风一般朝大淌老屋冲去。幸好躺在地面或睡在地下的死人都没有什么过激行为。经过老屋下边的一片竹林时,忽然听到“嗖”地一声,一只热乎乎的动物扑上我的肩膀。我脑子一嗡,顿时瘫软如泥,如土委地,万念俱灰,心神死灭,只差没晕过去。不知过了多久,我回过神来,才发现那家伙是我家小狗大黄。我一把抱住大黄,躺在地上久久爬不起来。大黄来我家还不到一年,它的到来让大淌老屋增添了几分活气。那个夜晚,我终于完成对黑暗的第一次单独穿越。

被黑暗绑架的童年,像一粒坚硬的核,久鲠于心,化不开,吐不出。黑暗嵌入生活,成为一个孩子成长的底色,悲观、懦弱、胆怯如影随形,无法摆脱。不论何时,无论何事,怕字当头,畏首畏尾,举步不前。生产队的老黄牛交给我看之前,我怕牛怕的要命。牛不仅身体庞大,还有两只尖锐的角,更何况黄牛确实打人。作为看牛娃中的新手,我根本不知道牛应该怎么看,只好将牛绳放得长长的,小心翼翼牵着牛沿路吃草。老黄牛不时停下咀嚼,瞪大一双水汪汪湿漉漉的牛眼愣愣地看着我,眼光里充满不解、幽怨、嘲讽和同情。大人们见我如此看牛,一个个义愤填膺,纷纷指责:“哪有看牛趁大路走的,你看了半天牛,牛肚子还是瘪瘪的。也不晓得是牛看你,还是你看牛?你这伢无路,二回讨米都找不到路。”这些话一针见血,一语中的,盖棺定论。我从此深信,自己没有出路,更无前途。目光所及,一片黑暗。

大淌夜晚的黑暗不断叠加,累积,形成色浓如墨、质坚如铁的穹庐,像一只无限庞大的手掌,压迫、欺凌着老屋和老屋里的人。时过境迁,我心依旧。多少次重回大淌老屋,夜晚那浓重的黑暗依然笼罩四方。我念念不忘并喋喋不休不厌其烦地叙述大淌老屋黑暗生活的缘由,盖因黑暗早已成为一种心理痼疾、顽疾,永生不能根除。

如今,穿越一词大红大紫,每个人都梦想尝试,目标各有不同。而大淌老屋的黑暗,一种永久存在的时空状态,我不得不用毕生精力去努力穿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