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了

6月的最后一个星期日，没有工作任务，也没有人访约，仿佛岁月多了一天日子出来，而且这一天从来没有过地甜甜地睡到九点钟才起了床，精神很是爽朗。吃完早餐后，便独自谋划起如何用好这多出来的一天日子做点自己喜欢但一直没有闲暇做的事。

本想先看一看草根歌星成长的舞台——《星光大道》，却不幸地看到了《越战越勇》明星版频道。听到了张光北一家三口演唱的《当你老了》。伴着低沉哀怨而又深情亲切的旋律以及沁人心怀的歌词，“当你老了，头发白了，睡意昏沉；当你老了，炉火旁打盹，回忆青春……”无意间我眼眶饱含的热泪难以忍住。

虽然，我还不至于老到走不动了，只能在炉火旁打盹的时候，可自从到了今年五十八岁后，总感觉到身体确大不同以前了。原来，我当兵打下的身体基础一直很好，从不参加单位体检，这次在很多好心同事的劝诫下去体检了。可不体检还好，一体检便揣回来一大摞的不正常的身体物理数据，这可给自己也给家里人摊上大事了。本来我能吃能喝能干活能睡觉的，从没感觉到自己身体有什么病。可自从体检回来，医生说“尿酸高了、血糖高了、血压高了……”，我就开始感觉自己身上哪个关节好像都在“痛风”，特别是医生说我的心率过速，每分钟已达76次，要我经常量一量血压和心率。这可让我背上沉重的枷锁，每晚睡前量一量都让我经受一次煎熬，哪怕有一个数据变化都会凝思隐忧；每天早上醒来，一睁开眼就觉得自己还活着，幸福无比。一旦工作松停下来就胡思乱想，“我会突然死吗？再过不多的时日，我就退休了，我还能干些什么？”总之，乱七八糟的思绪会相随相伴，无法割舍，挥之不去。不但陡增许多伤感，还萌生许多感慨。人生苦短啊！一晃走出社会参加工作已四十年了。临到退出工作舞台，才发现自己对单位对同事对自己从事的那份工作还蕴藏着如此深沉的眷恋和不舍而徒生了许多惆怅，难以忘怀。更何况一首《当你老了》却在这个时候，在我心灵最柔软的深处产生强烈碰撞和共鸣，让我倍感纠结郁闷，更夹杂着五味杂陈的痛楚。回想起来确有太多缺憾让我的心底涌起无尽的难以压抑的悲怆。年轻的时候，我给领导当秘书，时间无法自我做主，女儿从初中开始的寒暑假都吵着让我带她和妻子去旅游一次，可我总是一次次因工作忙走不开而无法兑现。哪怕是近两年都快退休了，本想休个年假，陪女儿和妻子去各处看看，也还是一年推一年。到了最后女儿却说，“算了。你现在带我去那里，童年的那一份渴望已不再存在了，还是等你退休后，由我带你去了结你人生留下的缺憾吧！”女儿的话让我久久无法释怀。我的父母也都是有着几十年党龄的农村老干部，去看看首都天安门是他们毕生夙愿！2010年春节，我本已约好在北京工作的战友要带父母去一趟北京的，可就在临行前，恰逢市里有重大活动又没能成行。更令我终生悔恨的是，这一年的8月我父亲便因脑溢血而撒手人寰，再也没给我留下弥补的机会，这一份“子欲养而亲不待”的疼痛便永远深深地埋藏到我心灵最深处。从此后，只要再听到或是提到父亲的话题我的心便会被戳一样的难受。2015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莫言到我家过年，还专门共同聊起将来“老了会怎样”的问题。我还尚未有感觉地对他说：“等我退休了，最主要的任务便是要到祖国美好河山四处旅游一遍。”可是最近的这些日子，自体检揣回来的一大堆不正常的生命的物理数据，心中便经常莫名的不安，让我开始怀疑并彻底颠覆了我之前的种种设想。在工作岗位时，应酬多，喝酒多，家人都在劝少喝点酒，既伤身体又奢侈浪费，可我总是以“等哪天我退休了再没有喝酒的应酬了，身体自然就好”搪塞敷衍。如今未捱到退休，生命的物理数据却已给予我严重的警告，再想品尝美酒佳肴已没了那个胆也没那个口福了！

岁月无情，年轻时计划留待老了再完成的事，几乎是空中楼阁、镜中之饼！让我再也按捺不住对死亡的恐惧和对生活对生命的眷恋，不能自拔。老了，不再对金钱、美色存在奢望和追求；老了，也不再对事业、对人生雄心勃勃；老了，便需要接受自然规律，放下对生老病死的哀怨和不安，自信地回首青春，豁达开心地过好未完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