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逢对手
我是个臭棋篓子,下棋总是输,输了还要下,像个红了眼的赌徒。
那时候,我住在岳父家,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逍遥日子,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可以荒废。起初,我跟在岳父后面钓鱼。岳父是远近闻名的钓手,只要他出门就没有空手而归的。他的同学来玩,他说你们坐会,我到后面塘里取些鱼回来。也不待同学回应,他就拎着鱼竿子走了。时间不长,他就回来了,钓了好些鱼,同学们的茶杯还热着呢。家里现成的师傅,我却学不来。一则我笨,始终掌握不好提竿的时机,不是鱼被我吓跑了,就是鱼吃完饵料不辞而别了。反正看着岳父鱼获满满,我两手空空,泄气得很。泄了气,就不想再跟着岳父学钓鱼了。不钓鱼,还可以打麻将。打麻将,是集镇上经久不衰的娱乐项目,男女都喜欢。可令人十分遗憾的是,我坐在麻将桌上就头晕,适应了一段时间后虽然头不晕了,但还是输不起,输一百多块钱就心疼不已,不啻于灵魂的受刑。不打牌了,还可以喝酒,我身边有一帮能喝酒的朋友,他们还愿意带我玩。可令我也感到遗憾的是,我一喝酒就眼睛充血,通红,像兔子的眼睛,不光红还痒。医生诊断结果是结膜炎,不好治,还反复发作。那种微醺,那种醉酒后脚踩棉花或者肆意妄为的快意,因为我的结膜炎反复发作,也不得不在叹息和无奈中作罢。
那就下棋吧!下棋的要求很低,只要脑袋不过分缺氧就行。为了下棋,我到中学里去,到人家店里去,坐在人家大门口,一下就是半天。为了提高棋艺,我也买过几本象棋理论和实战的书籍,也试图看进去,可就是看不进去,所以棋艺始终长进不大。这情形很糟糕,有些高手对我不屑一顾,上来就问我,需要让几个子,很伤我自尊。有些高手要求我输了,必须请他吃东西。为了下棋,我都答应他们。有时候,他们不注意或者厌倦了,我也能赢上一两盘。这会让我高兴半天,比买彩票中奖还高兴。前不久,老侯打我电话,上来就问,你晓得我是哪个啊?哪个,我一听就听出来了。我岳父家对面的老侯,我的亲密棋友,的事就跑到他家下棋。他比我要忙些,有时候要翻玩具,有时候要拖料子,有时候还要烧饭。我跟他下棋总是断断续续的,不能够下得尽兴。但跟他下棋有好处,我们半斤对八两,黄鳝不说泥鳅,大哥不说二哥,不能说将遇良才,也算棋逢对手吧。我大意一下,他就赢了。他大意一下,我就赢了。输赢总是难以预测,这也成了下棋的乐趣所在。我们搬一张小桌子,两个小板凳,他泡一杯茶,我的茶是泡好了带来的。我们一般吃过午饭开始下,有时候上午就摆阵厮杀。虽然没有刀光剑影,也一样全神贯注,不敢大意半步。路过的,还会前来观战。有人不遵守观棋不语真君子的古训,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极大地影响了输赢的走向。为此,我还跟一名旁观者急过眼。你想啊,他一句话是小,可直接影响了楚汉战争的走向,那还了得?
过堂风吹得浑身舒泰,下棋下得酣畅淋漓,不觉日暮,不觉蚊子闹市,突然朝起站,腿脚都僵了,几欲跌倒。那是因为坐的时间太久了,血脉不流通。虽然血脉不畅通,但拥有那么多年轻而空闲的时光,真是幸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