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
“我以为就算天上所有星星都融化成黄油也等不来你了。”溅落在路灯下的雨点如星光般闪烁,闪烁如颤动的泪珠。
“你病了。”他递出一把花伞,把林月手中的那一把拽了过来“我喜欢你这把天天漏雨的太阳伞,赏给我吧。”
“好不容易找了一个愿意陪我哭泣的朋友,不许你把它抢走!”
“林,它的湿意太沉了,会把你压跨的。”他把林的伞死死地塞在背后,磐石般不可挪移。
“你的花伞甜得我牙痛,我宁可迷失在海底。”刺耳的摔落声惊醒了雷鸣,一道闪电划破雨幕;反射到地面花伞上的强光,似乎要撕碎眼球。
他把林的伞猛地扔到花伞上,如此之急促,焦虑中夹着些不安。
“我们都没了伞,愿意让我做你的朋友吗?”
林顿了顿,任雨珠游走发梢,凝视着她面前那滴水的面孔。
“不,你会病的。只有我才有生病的特权,你不是我的朋友。”
“那陌生的小姐,可否陪我到对面的咖啡厅坐坐,作为你的同类,我有义务给病人提供人道主义援助。”未等林月反映,他猛地把她从雨中拖走,那样坚决,仿佛在拯救一位濒死的落水者。
咖啡豆的香味透着橙黄色的烛光飘来,火炉里的木材烧得吱吱直响,他小心地用干毛巾为她送走脸颊上的雨珠,林月从肺底发出的每一声尖锐的呻吟都惊动着他的心跳。
“这不公平,林,你在折磨我。”
“可惜我没有人道主义的同情,成本太高,我付不起。”林月孤独地笑了笑,被雨水打湿的脸庞变得暗里透粉,竟越发苍白了。
“卡布奇诺,摩卡,玛奇朵…”夸张的逐字练读声后,是他极力掩藏着的语言困境。
“服务员,”林月吃力地挥了一挥手“这位先生在帮你们干活,每小时怎么计费?”
“小姐,请见谅…您需要什么吗?”那位服务生慌忙地作答,紧张地像一名忘了台词的演员。
“冰的铁观音,没有就算了。”她起伏的咳嗽声几乎让他疯狂。
“来两杯热的甜水,谢谢。”他纠正道。“难道还是因为她?”
林月沉默不语。
“我已经用烈火把那本书埋了,昨天是她的葬礼。”
“为什么?”
“因为你病了。”
“你爱的是她那高洁的灵魂,我这凡俗躯体的运转故障又哪能与她相比?”
“我不允许任何人拿你作比较,即使是你自己。”
“你还没有从书里把那个姑娘抢到手?看来我应该去会会那个比你更有魅力的小伙子,哎,可惜你把他烧了。”林月做了一个忧郁的鬼脸,一副半可惜的样子。
“作为补偿,把你的忧郁也戒掉吧,我更喜欢你原本的样子。”
“可我已经习惯等你了。”窗外附着的雨珠仿佛要强挤进来,猛烈地击打着玻璃,砸烂了残存的所有绅士风度。
“林,我不是每次都能找到你。我们回家吧。”
“不,那样我就不会爱你了。”她堆出一个苦笑,可惜连这个笑都是假的。“思念的距离给了我你的幻想,我需要空间,否则,爱会让我窒息。”
“但我并不乐衷于你给我的角色,隐形人…”他无奈的嘲讽里拖着几分挣扎。“可就算这样,我也挤不进你的世界,那把伞的世界。忧郁是你的借口,换取我的同情,我的安慰,甚至是我仅有的一本书。不要这样剥夺我所有爱生命的权利去爱你,林,也不要用我最珍爱的女孩的健康来逼迫我,因为你知道我不堪一击,这样很残忍。”
“看来我们一个生活在火星,一个安居在月球啊。”林月眉角弯了一弯,轻轻触碰着他那颤动的眼眶,又急忙缩回了手。“好烫,我以为水是冰的。”
“如果我说火星让我热得发烧,你会介意让我搬到你的月球吗?”摇晃的暗烛似乎输给了不懈的风声。
“除非你是一把伞。”林月起身要走。
“听起来不错。”他轻轻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