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四栋房(二)
在四栋房住了四年,酸甜苦辣,五味俱全,但给人的印象也颇深,因此往往回忆最多的,又总是那段日子。
四栋房只有自来水,没有下水,没有暖气。夏天还好过,冬天就遭罪了 .室内全靠一铺小炕和一小段火墙取暖 .炉子的火一灭,屋里就像冰窖一样。有一次春节,回父母家住了一晚,第二天回家一看,自来水管都冻裂了。
平房的优点也很多。院里我们开辟了菜园,周围载上好多花,孩子们在院子里就能捉到蜻蜓。杏树花开时节,还可以领着孩子们在里面拍照留影。不方便的是两家同走一个外门,前后屋的关系也不是很好处,有的甚至非常紧张。那时大部分人家还都没有电视,我们也只是有个半导体收音机。晚饭后,一家人围坐在菜园边听着广播,看茄子开花,豆角结果,倒也其乐融融。只有邻近的两个工厂放电影的时候,才是较大的娱乐活动。为了看电影,还闹出了不少笑话。
那天演什么电影已记不得了,(主要是也没看着),只记得是冬天,爱人下班回来就急急忙忙的说:“赶快做饭,吃完去看电影!”每到这时,孩子们也非常配合,大家已以最快的速度吃完饭,我给大点的女儿穿好大衣,把儿子用棉被包好,为了让他们看电影时能安静点,还得带上点吃的、喝的。等把这些都准备完毕,一推外门,门却早已从外面锁上了。再一看后屋,一家人早已走了。毫无疑问,他们家先收拾完,也没仔细看我们家有没有人,就急忙锁门走了。
面对这突然出现的情况,大家像一盆火被兜头浇了一盆凉水,从头凉到了脚,只好重新进屋,默默的把小孩的棉被打开,大孩的大衣脱下来,都愣愣的坐在那里,什么都不想做。连两个孩子也不闹了,好像都在心里默默的演义着那场可望不可及的电影。两个多小时谁也没心思做什么,连话都不想说。人可真是奇怪,平时门开着的时候,没觉得自由出入的可贵。可这自由一旦失去了,却那么强烈的渴望着能开门出去。
终于,门外有了动静,邻居回来了。事先我就嘱咐爱人,人家也不是故意的,可千万别和人家吵。可他出去和邻居一说,邻居竟一味强调不是故意的,并没有多少道歉的意思。爱人来气了,声音也越来越大,两个男人站在炉子旁边,人手一个炉钩子,每吵一句,就敲一下自家的炉盖,像是在给自己助威。事后我和爱人学他们当时的样子,他说那是下意识的动作,当时一点都不知道,都气糊涂了。
还有一次,正值盛夏,我们单位演“护士日记”,这是王丹凤主演的一部著名的老电影,我只看过小说,而电影早已心仪已久,这次是“文革”后第一次露面,岂能不看?!可当天晚上一直下着小雨,没办法,只好一人一件雨衣,我抱着儿子,他抱着女儿,一路急行军,步行二三里路,累得我们汗流浃背。到了文化宫门口,偏巧又碰上文化宫的主任,由于都是一个单位的,大家都熟识,看到我们拖儿带女的走进来,眼睛瞪得老大:“从纺织厂来的?”弄得我挺不好意思。
电影散场,人流全都涌向我们单位的方向,而纺织厂这条路只有我们四个人。两个孩子已睡得一塌糊涂。幸好雨停了,月黑路窄,深一脚浅一脚的回到家中,一清点东西,不知什么时候把孩子的雨衣丢了一件。
现在想起来,感慨颇多。当时年轻,精力旺盛是一方面,但也说明文化娱乐的滋养对人是多么需要。试想,坐在家里什么都能看到的今天,谁还能拖儿带女的疯狂的去追逐一场电影呢?
二零零四年五月脱稿于安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