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树根
农忙的时候,我也随父亲下了地。
秋收不比夏收,夏季小麦收割机一收,直接是一粒粒可以入仓的粮食。而秋收不行,玉米砍伐之后,还得剥壳,脱粒,晾晒,然后才是装袋,入仓或是直接拉去卖。
玉米,庄稼人都叫它“棒子”.
“小笛儿,一会儿把棒子翻腾翻腾,在晒它一个太阳就能卖了,我先把这堆柴火拉回家。”父亲一边装车一边对在地里捡棒子的我说。
“好。”我应了一声。庄稼人大都把玉米芯做柴火烧的,所以我家也不例外。
日头高了,棒子也捡的差不多了,翻腾了一遍已经脱了粒的棒子,我便回了家。
回到家,母亲把玉米芯堆在墙角,刚弄好。
“回来了。”母亲放下扫帚。
“嗯。我爸呢?”见就母亲自己,我不禁开口问道。
“你爸说腰疼,去睡觉去了。”母亲淡淡的说道。
“要紧不?”我询问了一句。
“没事儿。”母亲摆摆手,进屋里去了。
我“哦”了一声,坐在门口的青石上。
屋前的老树被风吹折了,庞大的躯干被父亲打电话让人拉走了,如今只剩下地底那错节盘环的根证明它曾经在这里矗立过。
闲着没事,我数了数树的年轮。嘿,一数,一百零四圈,这棵老树已经有一百多年了。
它在我家门前已经有一百零四年了吗?貌似我家的青砖灰瓦屋还没有一百零四年吧。我不禁讶然。
“嗨,小笛儿,干什么呢?”在我发楞的时候,猛地听见有人叫我。
“啊?老四叔呀!”抬头,我看见老四叔坐在驴车上,拿着鞭子。
“没有,没干什么,您老这是下地呀?”我站起来和老四叔打招呼。
“嗯,我这还忙着呢,先走了。”老四叔鞭子一扬。
“行,那您老先忙着。”
“叭”的一声,鞭子落空的声音。老驴仰鼻一叫,晃晃悠悠的拉着老四叔走了。
这时,母亲出来了。
“刚才是老四叔过去了?”母亲问道。
“是。”我点点头。
“老四叔说要这树根的,可惜太大了,他挖不动。”母亲叹了一口气。
“哦?为什么?”我惊讶的问道。
“这本来是有两棵树的,都是你爷爷从老四叔家的老宅里移出来的。”
听母亲这么一说,我有点懂了。人老了,总得有点念想不是。
听母亲说还有一棵树,我便蹲下瞧瞧,看看是否还能找到那棵树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瞅了一圈,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随手抠出一粒小石子,扔了,然后用手想要去按平那个小洞。
嘿,奇怪,怎么是软的?
觉得不像土,我便用铁锹稍稍的刨了一下。
老树根。
稍稍的去了一层土,我便看到了潮湿的,与土地完全一个颜色的老树根。
用脚踩了一下,一个清晰的脚印。
我蹲下,用树枝拨弄着半是泥土半是木屑的混合物。
木屑都成土了。
我用手抠出一块出来,还算整体的一块,没有碎掉。
用力一捏,碎了。
这时,母亲走了过来。
我又抠出一块木屑出来,一捏,碎的跟土一样。
“唉,这棵树也有大几十年的光景了,没想到谢了不到二十年,根就腐成这样了。”
母亲见我一抠一把残渣,不禁感叹道。
“这人啊,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成黄土了,跟这老树根一样,生前的时候能支起强大的枝干,死了还是一堆土。”
母亲念念叨叨的说道。
是啊,这人生来不就是在等待着成为一抔黄土吗?
每个人生老病死,都是自然之数,纵然你强大如赢政,富有如范蠡,也最终敌不过岁月的侵袭。
无声便是催人老啊!
“把土埋上吧!”最后母亲又说了一句,便转身回屋了。
我默默不做声,重新把土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