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暖自知
新生婴儿的哭闹声宣泄着他的情感,带着对一切事物的好奇和无知来到了这个世界上。在成长中憧憬着对未来的美好,当现实的残酷粉碎了那些蓝图时,内心就留下了不易磨灭的伤痕。随着时光流逝,慢慢感受到人间情暖,心里充盈的爱就驱散了阴霾。只有知道了什么是爱,怎样去爱,才能懂得感恩。
她是离异家庭的孩子,8岁那年,那个从小轻声呵护她入睡,摔倒时拥抱着她给予温暖的母亲离开了她,带走了关于自己的一切事物,甚至还有付出的所有情感。走的那么的决绝,没有一丝犹豫,没有再看她一眼。窗外下起了雨,滴滴答答轻轻敲着人的心弦,瞬间涌上的遗弃感在她心里烙上了深深的印记。沙发上的父亲看着离婚证默默的抽着烟,吐出一圈圈的烟雾在白炽灯的照射下渐渐模糊了眼前的事物。风掀起窗帘吹了进来,将那些烟雾消散了些,她看到了茶几上那个和妈妈一起做的陶瓷正孤零零的摆在上面,看起来是那么容易碎。从那以后每当下雨她都会想起母亲,情不自禁地抬起头仰望着灰暗的天空,抬起手指,在乌云上勾勒着妈妈脸部的轮廓,寄托着对妈妈的思念。时光的消磨让她对妈妈的脸逐渐不再清晰,可是遇到下雨天还是会勾起那段回忆,那段被至亲抛弃的回忆。
10岁那一年,爸爸的身边多了一个女人,她用漠视来接受继母的到来。父亲经常在外地出差,除了吃饭不得不和她坐在一张桌子上,其余的时间都尽量的不和她相处。她从来没有顾忌继母的感受,继母无数次的欲言又止,都被她紧锁的房门阻隔。
学校的家长会因为父亲工作忙碌,都是继母参加,每当有同学看着继母询问是否是她的母亲,她都予以否认。正眼都没看继母一眼,更加看不到听到这话时,继母眼里深深的痛楚和无奈。从小的她学习成绩优异,因为她不想让继母抓住她的短处去和父亲告状,失去母爱的她,异常珍惜仅有的父爱。
转眼她长大了,在她8岁后的记忆里,母爱的温暖她根本没有体会到。只有和朋友的相处,能使她暂时忘记亲情给予的伤痛,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坐在公交车上,看着每一个幸福的家庭,她依然是那么羡慕,可是羡慕过后就只剩无奈的叹息。每次因为道路长时间的堵塞,车上大多数的乘客都会有焦急的情绪,有些甚至在破口大骂。只有她,显得尤为淡定,掏出课本在那温习。她不想回家,不想面对继母,面对那个让她感受不到温暖的家。她想好好学习,考入一个理想的大学,快点搬离那个家。
高三的学习异常紧张,作为女孩子选择读理科多少略显吃力,她被这道数学题困扰了将近一个小时,突然阵阵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路。
“干什么啊?”语气里明显的夹杂着些许不耐烦。
“是、是我”继母的声音。
听到这声音她就觉得厌烦。“我在学习,没事你不要打扰我,影响我学习!”
“可是,今天是你的……”
她打断了继母还未说完的话,心烦气躁的说道:“你是不是不想我考上一个好大学,我不想听你说话。”
房门外继母孤寂的身影被光拉扯地很长很长,在房门口放下手里的东西,默默用手背擦去眼中的泪,慢慢地走去自己的房间,轻轻关上房门,遮掩了房间里的灯光。深夜,她终于写完了手头的作业,又将所学的知识复习一遍,才拿衣服准备洗澡。打开门,她看见了地上摆放着一个精致的蛋糕,上面插着还未点着的蜡烛,是数字“18”的蜡烛。
她才记起今天是她的18岁生日,自从妈妈离开了以后,她就再也没真真正正过过生日,没吃过生日蛋糕。每年收到的只是爸爸派人定时送的礼物。原来刚刚继母是为了替她庆祝生日,她放下手中的衣服,双手捧起蛋糕放到桌子上,点完蜡烛,关上了灯。看着蛋糕被烛光镀上一层温暖光圈时,内心好像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情感。那种有点无法适应的情绪让她忘记了许愿就吹灭了蜡烛。黑暗瞬间笼罩而下,为什么突然对她这么好,有一滴滴晶莹的液体流出眼眶,顺着脸颊滑落。
她想起刚刚对继母的语气,有一种不安与彷徨。脑海里闪烁出往日的种种:天冷时,继母为她买来厚实的衣服默默放在她的床头,她看到嗤之以鼻,甚至还把衣服丢弃到地上;每到下雨时,不管大雨小雨总能看到继母在校门外守候着,可是她却笑她惺惺作态,情愿淋着雨跑回家;每天饭桌上摆弄的都是她喜欢吃的菜……这些她从未用心观察……其实她一直向往的母爱就在身边,只是被她心里的那堵墙阻隔在外,甚至被无情的踩踏。
再也无法控制的泪水宣泄而出,声声抽泣回荡在空气里,传导出丝丝悔意。慌乱的脚步声渐渐接近,周围环境的骤亮,使她抬起被泪水浸湿的脸,映入眼帘的是继母不曾掩饰的担忧,她站起来扑进继母的怀里,哽咽的说着:“对不起。”继母的身子瞬间僵硬了,眼神呆滞,明显的不确定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她再一次说着:“对不起。”继母听清了她的话,嘴唇微微的抖动着,眼眸里噙满了泪水,颤抖的手抱紧了她……
她考入了当地知名的大学,她没有离开那个家,反而依恋起那个有亲情、有爱的家。一回到家她就兴冲冲的跑到厨房,笑着问道:“阿姨,今天咱们吃什么啊,不会又是我喜欢吃的吧?这次要做你喜欢吃的菜了。”略微苍老的脸闻言转过身来,绽出那满足的笑容。只是一声“阿姨”就足够了……
20岁的生日她想和爸爸、阿姨一起庆祝,生日前一天的天有些阴沉,似乎随时都会下雨。她拨通了父亲的电话,“喂,爸爸,是我!”
“怎么了?有什么事?”有些疲惫的声音。
“爸爸,明天是我的生日,我想和……”话还没说完,就被那边突然传来的声音所打断了。
“老总,要开会了!”
接着就传来了父亲匆忙的声音:“孩子,对不起,爸爸总是忙得忘记了你的生日,每次都是你阿姨帮你选礼物送给你,明天爸爸还要去外地出差,就让阿姨陪你过吧!好了,爸爸现在还要去开会,有时间我再打给你!”
嘟嘟的声音回响在空气中,风轻轻的掀起额前的发髻,扰乱了她的心海,出现圈圈涟漪。
生日的那天她开着车带着阿姨去吃饭,俩人正笑着讨论吃什么时,她不知怎么的想起自己的生日父亲总是不在,不禁开始有些失落。正想着入神,突然阿姨大叫一声“小心”,尾音还未消失,悲剧就上演了,她们的车与出租车相撞……
浓浓的消毒水味呛醒了她,睁开眼发现自己处在医院,她想起了刚刚发生的车祸,于是焦急的呼喊着护士,一名护士急忙的赶来,她慌忙的问道:“我阿姨呢,她在哪?她怎么样了?”
护士愣了一下明白过来,回答道:“你只是轻伤,可是她为了保护你而受了重伤,现在在进行抢救,你先冷静一下。”
凌晨2点,父亲匆匆的赶来,看到空荡的走道上那孤独无助的身影。走过去揽过她单薄的身子,视线紧紧凝视着手术室外的灯,抚着她的头,“孩子,别担心,阿姨一定会没事的。”
“爸爸,阿姨她为了保护我才会受这么重的伤,要是她有什么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滚烫的泪水滴落在父亲的肩上,声声抽泣哽咽的声音刺痛了他的心。
抢救室外的灯还亮着,那近似暖黄色的灯仿佛在安慰那两个担忧的人儿。
深夜骤凉,抢救室外的灯灭了,医生走了出来。父亲和她急忙上前。
“病人没有了生命危险,但是还是需要观察休养……”
激动的泪水夺眶而出,只要阿姨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早晨的阳光通过病房的窗户投射进来,一只轻柔的手拂过苍白,年华不再的脸上,撩开额前的碎发。床上的人儿依旧紧闭着眼睛,房间一片寂静,唯有氧气机里的蒸馏水咕噜咕噜的响着。
“别睡了,妈,我等着您给我做饭呢。这几天我都没好好吃饭,饿瘦了您又该担忧了。以前我没少给您气受,这次又害您……害您躺在床上这么久,您醒过来打我骂我,我都认了……”眼泪又不争气的落下,垂下眼帘,轻轻的拭去。
“孩子,你叫我什么?”微弱的声音忽然响起。
“妈,您……您醒了!我叫您妈,以后我都叫您妈,好不好?”
“好,好!”
阳光霎时照亮了满屋,被光圈围绕的母女含泪相视笑着,双手紧握。
人生数十年,转眼即逝,手中紧握的、流逝的,或许一生的无法算清。往往有些情感有些爱,后知后觉,太多的总是在将要失去的时候,才发觉美好,知道“珍惜”二字。亲情不仅仅只是有血浓于水才会有,懂得爱,就会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