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林,你是谁
他叫慕林,是我大学同学,现在我们在同一家报社工作,同时,他也是我的室友。
昨天是9月13日,不知道是什么日子,他硬要拉着我上天台陪他喝酒。昨晚天气不错,夜朗星稀,微风怡人,在天台上摆上一张小桌,斟上几杯酒,良辰好景,好友同畅,如此意境最惹文字工作者的喜爱,也最容易催人下泪。果然,没喝几杯他就哭了,当然不是那种嚎啕大哭,甚至连轻微的啜泣声都没有,我只是借着那微弱的月光从他眼里看到了闪烁的泪珠。他平日是一个很沉稳的人,情绪不曾有过太大的波动,更不曾哭过,他这黯淡的泪光让我觉得很是诧异,但我没多问什么,相比起女人,男人心情不好时要容易解决得多。于是我陪着他,一句话没说,在这月下喝酒。可没喝几杯他就进屋了,我见他伏在案头,拿着那支生了锈的钢笔在本子上写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天有点凉,我也进屋了。
第二天醒来时,发现他已经出去了,看了一下表,才7:00,本想继续睡,却丝毫没有睡意,于是便起床了。突然间我发现他的书桌上有一本本子没有合上,那是他的日记本。这本日记本跟《辞海》差不多厚,纸张都已发黄,显然用了很久了,上面写的日记都非常精短,一般只有两三句话。平常看他经常在这本子上抄抄写写,出于好奇,我翻开了他最后一次写的那一页,也就是昨晚写的那一页。
落叶酩酊,枫扶摇,何奈秋水老;天涯羁旅,拓一片相思,渡一川秋波,醉一曲落梅。
若今生有缘,邀约流水边,你扬轻剑,我唱流年;若今生无缘,许下来世三千,拂栏望远,清秋踏遍。
路漫漫,千川复千川,回望无澜,唯有暗香残。
看完这不过一百多字的日记,我才明白他昨夜流泪的原因,同时我心里也产生了些疑问,因为这是他从来没跟我说过的。为了了解更多关于他的事,于是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我把那本日记本从头到尾翻了一遍,似乎是在看他的一生,从他的高中一直看到现在,才发现,原来之前我对他了解的太少了。
日记中写道他买这本《辞海》般厚的日记本是因为她,他高中时喜欢上的一个女孩,一个跟他一样也喜欢文字的女孩。每每想起她就把当时的心情记录在这本本子里,记到现在,也差不多吧这本本子写完了。
日记中说那个女孩很漂亮,"桃颊,柳腰,纤指,秋眸。"但他从来都只是默默地关注她。日记中还说在高一分文理科时他跟随她选择了文科,后来,很幸运,他们都被分到了同一个班里,然而他依然只是默默地关注她,没让她有丝毫的发觉,就这样又过了半个学期。
到了临近学期末时,一天慕林刚回到家,他的父母跟他说要带他说下学期要带他一起搬到上海去,说那里的经济条件和教育都比较好。慕林听了后急了:"可是……",但他没有说下去,如果他说他在学校喜欢上了一个女孩,这必定会更成为父母带他离开这儿的理由。"没什么好可是的,这学期读完就跟我们过去。"父母的话似乎不留给他任何反抗的余地。晚上他坐在书桌前,作业一个字都没碰,酝酿了一晚上,在日记本上写下了:我发现我真的好无能,无能到连自己的命运都得由别人掌控……
第二天上课,他望着隔着几排桌子的她,觉得是那么的近,又是那么的远。老师讲的话他一句都没听进去,但当老师说到免费生的事时,他就像活过来了一般,好像抓到了救命稻草,回到家后便对他父亲讲:"爸,如果下学期有免费生的话,我能不能在这儿多读一个学期?"父亲不语,他且当父亲是答应了。于是在剩下的一个月里他是玩了命地学习,就为了能争取到免费生的名额,在这儿多读一学期。
成绩出来了,那次考试慕林的确考得很不错,可惜,免费生还得看平时的成绩。没能争取到免费生的名额,他很失望,于是,在日记里又有了这一句:失去方向的作家,用钝了的笔在发黄了的纸上续写着没有结局的故事。那个暑假,他过得很颓废,尽管他向他父母求了很多次,但最后还是被带去上海了。从此和她相隔万里,再无联系。
看完后我不禁感慨,没想到慕林还有过这样的经历,在看完他一整本日记后,我决定要写一篇关于他的经历的文章。但当我写完抄正后重新读一遍时,我心里振了一下,忽的想起了自己的过去,发现他的经历和我的经历竟如此相似,几乎完全吻合。接着我脑海里涌出了许多发生过的却已忘记的曾经,那些冰封在我心里许多年的画面再次清晰地呈现,只觉得鼻子一酸,随即眼泪落下,滴在稿子上,泪水如同一面镜子,映出了她那熟悉的面孔。泪水中的那个人跟日记本中所描绘的人一模一样,"桃颊,柳腰,纤指,秋眸",我注视着她,泪水愈发地往下流。但很快,泪水浸透纸张,面孔消失。
我擦干眼泪拿起手机拨下了慕林的号码,想跟他说这一切,可出乎我意料的是电话那头却传来:"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查正再拨……"
忽的,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慕林,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