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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岸翅膀

作者: 18℃新晨2013/08/03短篇小说

二十一岁,我们依然安然无忧的过着大学生活。

如果说大一生活只是一个梦,朦胧的梦境里我们懵懂的逛完了整个大学校园,像孩子一样沾沾自喜沉浸在好奇和喜悦当中。那么大二对于我来说又是一个不愿意苏醒的梦。

我像个不思进取的大学生不甘心的偶尔往返于教室与宿舍之间,却又安分的过着简单而乏味的生活,有时候寂静的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可我又觉得我不是,骨子里厌恶这样平凡的世界。或许我会有一个觥筹交错的未来吧。只是太远了,很少去想。

天空透蓝,像一块瀑布,难以扯断的明亮。

很久以后,每次夏木回想起和玲子第一次相遇,他都会在脑海里过滤这样一片明亮的刺眼的钴蓝天空。那一光隙中,在温柔的空气里,夏木感觉自己的脸上浮现了笑容。痴痴地看着她。

夏木小心翼翼的帮她拎着行李,一路上没说过一句话没换过一次手。玲子满眼的感动,仿佛满口袋里的幸福,在异地他乡,充实了灵魂深处的寂寞。

末了,玲子说:"我请你吃饭吧。"

夏木回来的时候满面的春光。见到我时,眼神里都是斜向上的骄傲。我不知道谁是那鱼,但他就是一海鸟,在哪个犄角旮沓里终于找到了合他口味的鱼。我骂了他一句"德性".也就是那个大学的第一天,从来淡漠感情的夏木向我感慨出了壮丽的宣言:我要追薛玲!

其实有点意外,玲子是我的舍友,大学四年里我们将一起在那个破旧的二十平米的小屋里患难与共。

在夏木追求玲子的日子里,其实我也蛮幸福的,每天早上都会有人准时送来暖乎乎的豆浆。可是仔细想想又觉得心里挺憋屈的。送豆浆的就是从小和我一起泥土里滚大的夏木。可悲的是他的故事里主角从来都不是我,而现在玲子是他的白雪公主。所以理所当然的我成了他的线人。

从前夏木一直是一个安静冷漠的男生,从小到大也只有我这个朋友。可我不明白爱情的力量为什么这么伟大,叫他一见到玲子就那么不可自持蠢蠢欲动了。还那么坚贞不渝的追了玲子两年。

我一直在帮着他们俩。帮他们撮合时间,向夏木告密玲子的行踪,帮夏木传达给玲子的信件……可是,玲子在我看来是一个不按套路出牌的女人。她没有男朋友,却有很多追她的男生,她就那样不近不远的和每一个男生保持着距离,玩着不置可否暧昧的感情。像一只根本不愿上钩的鱼,钓着每个渔者的口味。

有时候我问夏木:"大学里这么多好的女生,你又长得这么帅,为什么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呢?"

夏木说:"这棵树上住着我喜爱的凤凰。"

可我知道,这只凤凰你永远也够不着。她想要的你给不了,你能给的她不屑。

大二玲子生日的前一个月里,夏木一直没吃过早餐,也没买过一次零食。我知道他是在省钱。夏木家是个不富裕的家庭,从小夏木只跟父亲一起生活。

终于等到了玲子生日的那天,我和夏木都去了。我是空着手去的,夏木却带来一个大蛋糕。真不知道这个曾经为了一包方便面敢和我打架的男生今天为什么竟这般慷慨大方起来了。饭席是在学校餐厅的包厢内进行的,来的人很多,玲子也很高兴。夏木坐在玲子的对面。当饭席快要结束的时候夏木站了起来,双手绅士的捧起一块包装很精美的玛瑙"石头记"挂饰,对着玲子说:"玲,首先祝你生日快乐。这个送给你,它包蕴了我的激情我的热血和我的一颗爱你的心。其实我已经暗恋你很久了,从看见你的第一眼。玲,我喜欢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夏木说完台下便是不止的起哄声,还有些许记恨,猜疑,羡慕的眼光。我张大了嘴不敢说话。玲子靠在椅背上,很无所谓的样子:"夏木,我这算什么啊,你是收买我呢还是怎样。就用这些来打发我?"

台下又是一阵笑声。夏木像根木柴窘在那里,脸上是猪肝的颜色。我站了起来,为夏木主持公道:"薛玲,你这样不对吧,直接拒绝不就行了,何必说这些伤人的话。"

"林晓雨啊,他是在追求我呢,你出什么头。有能耐你让他追你啊,你这么爱充好人。"

"你!变态。"说完我便硬拉着夏木跑了出来。身后还飘着薛玲的讥讽和余众的嘲笑。

"你干嘛埃"夏木甩开我的手。

我特别气恼,冲着夏木嚷道"你还嫌不够丢人吗1

"那是我的事。我的事不用你管。"夏木撒气似的转身走开了。

我愣在那里,像只受寒的饿狗,沉甸甸的苦水吐在嘴边又咽回了肚子里。

已经是五月的天气了,空气中到处弥漫着被炙阳焐热的温度。知了一个劲的尖叫,仿佛在抗议着这个不安分的夏天。

可是夏天本来就不安静。

晚上八点的时候夏木打来电话说让我陪他散散心,说是心情不好。我挂了电话就出来了。夏木在楼下等我。

晚上的校园洒满了太阳沉睡后满天星的凄凉。我抱着臂膀默然的跟着夏木--这样一个寂静的男生,皎洁的脸颊放射出淡漠的光,在月光中叫人心碎的透凉。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夏木静静的看着我,然后脱下外套披在我身上。

我说:"夏木,你知道吗,我一直有个梦想,我希望在月亮上种满蒿草,驱散那里的苍凉和阴寒。"

夏木说:"我也有一个梦想,我希望在绿色的春天里围着一个姑娘的小屋种上无数的鸢尾花,在早起的太阳升起的时候,开出灿烂的笑容。"

"为什么这样想呢?"我很好奇。

"那是亚当夏娃般的爱情。"顿了,夏木问我:"你说这个世界上有那种纯粹的爱情吗?单纯的愿意为对方付出一切,无所谓任何所求。"

我天真的笑道:"有啊,金刚就是那么纯粹的爱着安……达罗的。"

"啊?是吗? 你……骂我畜生。"半晌夏木才领悟过来,而我已经跑的远了。

众星捧月的夜空里闪烁着无数的萤火虫,似在找寻前世他们丢失的爱情,那么执着的点灯穿梭在漆黑的灌木丛中。我们一路追寻萤火虫的足迹,当走过一条林荫小道时,突然听见附近轻微的呼救声。待我们赶去时,歹徒已经跑了,只大概看见了他的面孔,一个不认识的男生。

"薛玲1夏木慌张的扶起躺在地上衣裳褴褛的女生。是玲子。我不知道为什么玲子会跟这样一个男生来到这里。玲子顺势扑进夏木的怀里,歇斯底里的哭泣,很伤心欲绝的样子。夏木拍了拍玲子的背安慰她:"哭吧,哭出来痛快些。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那一夜对于夏木注定无眠。玲子和夏木在校园的长凳上依偎了一宿倾诉了一宿。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宿舍的,像一只被抛弃的猫,在琼楼玉宇中再也找不出生存的理由。那个不眠的夜。

从那以后,玲子便和夏木好上了。而我,林晓雨,成了一只彻头彻尾的流浪猫,从此每天一个人带上大杯的卡布奇诺去图书馆抢占座位。百无聊赖之际看些小说写些心情感慨下生活。

记得曾经我问过夏木:"你信赖时间吗?"

夏木说:"我害怕时间,时间是最狡猾的猎手,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给每一个人下了圈套。一不留神很多人掉进了时间的旋涡中,然后永远出不来,坐以待毙。"

而此刻,我真的觉得自己是挣扎在时间的旋涡中。

我和夏木很少见面了。渐渐沦为见面时说声"HI"离开时说声"BAY"的普通朋友。玲子还像从前那样每天收到些追求者的信件和物品,只是她从没提过夏木。有时候我会怀疑夏木和玲子是不是真的在恋爱。

六月突如其来的暴风雨袭卷了整个大学校园的狂躁。闪电嘶叫着划过天空,在窗外黑色被照亮的瞬间,我仿佛看见了雷公狰狞的面颊。一瞬间我打了个寒颤。这时玲子冲了进来,淋了一身的雨。"林晓雨,夏木被人打了,在西辅楼。你去看看吧。"

我来不及多想,只忽然间感觉脑袋很沉重。当我见到夏木时他还坐在泥土里,像死人那般垂着脑袋。地上是狼籍的一片,有丢弃的雨伞和折毁的木棍。我抱住夏木,夏木抬起头看我,雨水顺着夏木的脸颊滑下,我不知道那里面是否包含有泪水抑或是打完架后的汗水。可那些红色我知道那是浓的血水。

良久,夏木问我:"晓雨,告诉我,我是不是很没用?"

我哭泣着说:"阿木,别这样好吗?"

"为什么?为什么?我什么都不是。宁愿和别的男生好,可他曾经想非礼过你埃为什么,他有钱,我什么都没有……"

"阿木,求你别这样好吗,求你了。是薛玲,她什么都不是,她不值得你为她这样埃求求你别这样了好吗?夏木。"

那一刻我们像两个相依偎在一起被抛弃的尸体,被上帝嘲笑着我们可怜的灵魂。我相信每一个相信上帝的人都会有一颗轻盈的灵魂,干净,永不沉沦。而此刻我的灵魂多么想要歇斯底里的哭啼,可我不准她哭!

我回到宿舍的时候薛玲已经睡着了,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我扯起薛玲顺手甩给她响亮的一巴掌,响亮到惊醒了宿舍其她睡着的人。"为什么那样对待夏木?你知不知道他为你付出了多少吗?"

薛玲冷笑了一声说:"林晓雨,你是不是很犯贱埃明明你一直都在暗恋着夏木,现在好了,我和夏木分手,遂了你愿了,呵,不是吗?"

"你她妈混蛋1

"你犯贱埃"薛玲依旧冷冰冰的语气。

"是,我犯贱。可我真不知道我身上哪根骨头是贱骨头。可你,全身透着贱1说完我恼怒的冲出宿舍。

夏木病了,病的很厉害,不吃不喝。像个植物人。每天对着病房的窗外发呆。叫人心疼的憔悴。每天我都来照料夏木,在外面买好十块钱的排骨汤,夏木每次也很给面子的咽下去一点。没事的时候我便拿出夏木的日记看:

"一开始你的眼泪浸湿我衣领的时候,内心暗想,只要暂时驻足等待衣服干透就好。但是渐渐风起云涌,雨水牵绊我前进的脚步。淋着雨,阻挡不了也无可躲避,我该何去何从。迷失了方向,想远走高飞,却总是心有牵挂回到原点。才知道一直想的是要好好守护你好好待你。"

那些很伤的句子很痛的话语。

七月了,临近放假。夏木已经回到学校了。只是夏木总是旷课。他说他是不愿意看到薛玲,那个伤他让他心痛的女人。

终于有一天夏木说他要弃学了,他说他不想呆在这个伤心的地。他说反正他的成绩也不好,这又是一个很二流的大学,毕业出来了指不定能找着什么工作,与其将未来两年的时间耗在这里,还不如提早出去练练。总会蹚着活命的道。

我说"你爸知道吗?"

"再说吧。"

"那你要去哪里?"

"不知道",夏木孤单的笑,良久次啊又说道:"第一次见到玲,感觉好像从一个沼泽里爬上来,庆幸自己终于可以走出去,呼吸到赖以生存的空气。而现在,我仿佛又掉进了深渊,在腐臭的动物尸体中间抚摸着饥饿的肚子。所以,我想找根绳子爬出去。"

我看着夏木安静的脸,一如波澜不惊的水面。我说:"你知道吗?你们只是两条季节转换中的昆虫,只能蜗居在裂缝里,泥土深处最黑暗潮湿的裂缝里。夏木,你就像只海鸟,无论她是什么鱼,'海鸟跟鱼相爱,只是一场意外'.忘了她吧。"

"再见了晓雨。"

"夏木我爱你1我大声的喊。

"谢谢。"

大学,我将孤单的走过未来的两年。可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是走在时间的轨道上,.我像一根没上紧发条的指针,围着同一个地点就那样松松垮垮的走过一圈又一圈。不知不觉中一次又一次错过了整点报时的机会。有些人低头抱着《圣经》就这么走过来了,而时间就这么走过去了。

在这些不经意间消逝的韶华里,有些人漂亮了,有些人老了。但我愿意相信在光阴的大道上一定洒落了人类太多莫名的无助和难过。

左岸翅膀。我们在右岸彷徨。中间隔着沉寂的死海,波澜不惊。而海底沉淀住了望不见底的深渊。于是我们只能等待,等待,等待木船,等待希望与救赎的到来。

只是过去的不再回来,失去的已慢慢蒸发,逝去的依旧不敢掀开。

"夏木。原谅我红了眼睛。原谅你若无其事的往前走不肯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