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在有你的城市醒来

第一次远行是在2007年，只带了一本书和mp4作为旅途的消遣。十几个小时都是在火车上度过的，进入黑夜后再也看不到窗外的景色，车厢里亦少了喧嚣，只听见车轮与铁轨摩擦发生的沉闷的声音。不知自己身置何处，火车向着北方那个陌生的城市缓慢前进。我又把那个地址念了一遍，然后闭上眼睛。因为孤独和不安，发出了细微的抽泣。沈君辞，我终还是寻着你留下的痕迹来找你了。你没有告诉过我，你住在哪里；你也没有给过我，你的电话号码。我来寻你，只是一场盲目的旅途，仅有起点和终点。那个城市还在下着雪吧，你会不会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如果非要我说出喜欢你什么，也许是你的清醒吧。你对你的一切守口如瓶，捏造出一个假的身份，让我连回忆也恍然在梦中。你越是沉默我越是固执，你越是隐瞒我越想知道。沈君辞，我要让你再也无法避开我。

但是，你给我的只是一个名字。在那个庞大的城市里，哪一个才是我要找的你。

日光落在眼皮上时，我从昨夜的梦境中醒来。火车仍在前进，窗外高大的树木一闪而过，却可清晰地看见长在铁路旁的野草上挂着的晨露。

离终点站还有两个小时的距离，我给许辰发了一条短信，他很快就回复我：好，我这就出去接你。

我把手机丢在旁边，因为疲累再次沉沉睡去。

是许辰的出现让我决定去找你的，沈君辞。总会有个人在你犹豫不决的时候给你勇气，让你大胆去飞。

当我知道许辰也在那个城市，我的心像海浪一样澎湃。我妒忌又羡慕每一个与你居住在同一个城市的人，哪怕他们只是过客。

我对许辰说，如果我去，你是否可以收留我一段日子？

他在那头沉默了一会，说，你可以住在我朋友那里。

为了沈君辞，顾不上颜面恳求别人给我一个安置之所，但即使流浪街头，我也不会后悔的。

我来过你的城市，走过你走过的路，如果最后你还是不出现，我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

也许，这只是一场旅行，是我一个人的欢喜和失落。你是我的借口，不是一定会登场的主角。

火车到站，我背着行李下车。许辰在出口等我，在人潮之中我还是一眼把他认出来了。怪只怪他太耀眼了，连光芒都可以将我刺透。不可否认，许辰是一个极其优秀的人，无论是外表还是其他方面。这些我在遇见他时就知道了，世间有万千女子想要挤进他的生命，但我心里只有一个沈君辞，别的都是灰烬。

许辰曾对我说，程若槿你就是一棵为沈君辞而生的木槿。

我苦笑着，并不是此生非沈君辞不可，但我也甘愿向他而生。

每一个曾经在我生命中出现过的人都给了我独一无二的记忆，无论是沈君辞还是许辰都是无可代替的。

我来到这个城市，它刚融化了一场雪。低温的空气覆盖在我裸露的皮肤上，寒气直侵入体内。三月的南方温暖如春，北方却仍然在冬的尾巴上挣扎着。

许辰看着我冷得发抖的身体，责怪我为什么不多带几件厚的衣服。我仰起脸对他傻笑，因为我想沈君辞见到我的时候会心疼我啊。

然后我就难过起来了，你看，我都来到这里了，你还是躲着不肯来见我一面。

许辰把他的围巾围在我的脖子上，轻骂了我一句：傻瓜，你还真的以为你能在一个这么大的城市找到那个人。

找不到我就回去，回到我原来的地方。

许辰的朋友是个很热情的女子，她见到我时没有一点间隙，像是认识多年的老朋友般和我聊着琐碎的事情。她笑起来的时候，宛如初夏的阳光。她叫莲末，曾经在南方呆过一段时间。

晚饭是许辰亲自下厨煮的，很清淡的四菜一汤。我含着饭菜，嘴里只吐出了一句模糊不清的谢谢。因为我从来没有想过会在举目无亲的陌生城市得到温暖的馈赠。

许辰有空的时候就带着我在这个城市漫无目的地行走，像导游一样给我细细地介绍每一处景点。我一边举着许辰那部佳能单反相机把风景都拍下来，带回去让我还有痕迹可以回味。一边留意地与我擦肩而过的路人，猜想着沈君辞会不会就藏在其中，他长着怎样的眉毛穿着什么颜色的外套。

我已经在网上给沈君辞留了我的手机号码和我现在所在的地址。如果他看到的话，一定可以找到我。但是十几天过去了，我没有在莲末的出租屋里见过他，手机也收不到他的短信或者电话。我只能盲目地等着，某天有个人会走到我面前说，我是沈君辞。他的不动声色，将我最后的坚持消耗得只剩下回去的力气。

许辰说我这样何必，他是活得那么真的人，根本不允许你进入他现实的世界。

沈君辞，我走了那么多路原来只是要证明你的一个谎话，其实你由始至终都没有在乎过那些虚有的家族和名分？

你擅自带我去领略这边美好的风景，却又弃我而去。你给过我关怀，也给了我冷漠的背影。

时过境迁，你还是有让我为你疯狂的理由。

我说过爱情会让人变得很强悍，但是你让我变得很强悍。一旦看见你，我就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沈君辞，这不是爱情，我知道的。

我只是，太想你了。

我也，太累了。于是决定回去了。

却在收拾好行李的那个晚上，接到你的电话。

明天出来见一下吧。你在电话那端，用我完全陌生的嗓音说着。

把归期推迟。窗外，是这个季节的最后一场雪。

许辰把我送到约好的地点，然后他躲在人群里，也想看着沈君辞长得什么样子的。

我安静地跟在沈君辞的身后，雪花纷纷落在我的脚边。更远的身后，许辰站在原地默默看着我和沈君辞离开。他知道我一定会回到那里的。

沈君辞待我，像一个陌生人。他的礼貌，只是对我的残忍。原来我一心想要找到的人，他还在我的幻觉里。

他带我去吃饭，带我去看这座城市最美丽的风景。他向我解释前些日子有点忙，所以一直没有看见我的留言。我笑着说，没关系。

如果最后还是见到你，真的没关系。

有些人，总是等到你快要放弃的时候，他才肯出现。

你最近过得好吗？他转过身淡淡地问。

嗯。还好。我答得很随意。有许辰和莲末在，我很好。

他对着灰色的天空，重重吐出一口气，那就好。

天黑了，我们说再见。

沈君辞本来要送我回到莲末的出租屋的，我说不必了。然后给许辰打了一个电话。

他怔了一下，说，那你小心点，再见。

再见，沈君辞。和你在一起度过的四个小时，跟你走过的那些路，我会一直记得。即使你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么完美，你还是沈君辞。程若槿独有的沈君辞。

许辰在我耳边烦着我，原来那个就是你日思夜想的沈君辞啊，看来也不怎么样啊，还不及我帅。

我给他一个白眼，你少自恋一下会死啊。

心知，沈君辞的好就是长在他脸上的痣，因为是他的才特别。

回来后，恢复平静如水的生活。在城市里像是一只鸟，不断地飞，寻找降落点。偶尔和许辰在网上谈笑风生，却依然很少见到沈君辞。他有他的轨迹，不会因为我而发生改变。我已经习惯了在他消失的那些时间里，独自把悲喜熬成一碗汤，无论是苦还是甜，都可以坦然地饮下去。

那个城市，我只要去过一次就足够了。

沈君辞，你像是烛光，照亮过我的夜。

不去累赘地向世人诉说你曾是怎样温暖过我的生命，我记得就可以了。

谢谢你，最后还是见了我一面。你会在我心里，长成一棵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