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小贩记

那年暑假的一天，我和刚子约好贩卖水果挣些酒钱。

天色依然黢黑，大约是零晨三、四点吧。我和刚子发动了“电驴子”进城去采购水果。一路上，刚子嗡隆隆的驾着车，我坐在车厢里，虽说是夏天，但迎面而来的寒气却冻得我直发抖。我蜷缩在车厢里喊着：“开慢点，开慢点，急得又不是娶媳妇呢。”刚子逐渐减慢了速度。

刚子在菜市场贩了一车的次品、廉价的苹果和李子，我不解的问：“刚子，你贩的这些次品果子咋卖呀。”刚子却诡秘的一笑说：“这你就不懂了，一斤苹果两毛钱贩的，我们最低卖五毛钱一斤。但咱们贩一些高档水果，哪怕一斤一块钱进价，卖也卖不到一块钱。”“为什么呢？”刚子笑着说：“农民哪有钱吃高档水果啊，面对什么样的客户群体，就要有什么样的策略。”我也笑了：“你这家伙还蛮有经商头脑的嘛。”说完我们就朝我们要去的杨村出发了。

到杨村时已是早上8、9点了，村子里冷冷清清的，大约是人们都下地去了，只看见村头有几个5、6岁的孩童围在一个土堆前玩耍。“这村子这么冷清的有人买吗？”我问。刚子停下车，一边调试着大喇叭，一边说：“等会你就知道了”。刚子对着大喇叭录着音，喊道：“卖苹果、李子咧！苹果、李子便宜咧！”。然后用麻绳将喇叭拴在车头上，一直重复着，大喇叭即刻冲破了杨村原有的宁静。我们将车子开到村中央停了下来。不一会，闻声来了一群人，围在车旁，你一言他一语的，有个老头围过来就伸手抓了个苹果，咬了一口，说：“小伙，你这苹果能尝吗？”刚子也不在意，“吃的东西么，怎么能不让尝。”此话一出，大家纷纷抓了就尝，我问刚子：“你让人这么尝，一会卖不完，倒尝完了。”刚子没有答话，递了支烟给我。不一会围观的人，嘴里还啃着苹果，纷纷散了。我说：“你看尝了不少，咋不见一个人要？”刚子嘬了一口烟，说：“着啥急呢，一会你就知道了。”过了一会儿，还不见来人，我说：“咱们换地方吧。”刚子说：“不急”话音刚落，只见刚才尝苹果的那些人络绎不绝的都来了，各自都称了不少。我看着一蓝一蓝的果子卖出去，心里自然高兴了。等人们都散了，刚子说：“走吧。”我想再等会，刚子却径自的发车要走了。

虽然没有什么大买主，但一斤一斤的卖出去，到中午时已卖掉大半车箱了。我们就这样挨村转悠着，太阳也渐渐惨毒了，白花花的土路上都冒了热气，村头的杨树仿佛一副图画静静矗立着，只听到树上的知了拼了命的“吱-吱-”叫着。烈日当头，我和刚子的衣服已被汗塌湿了，肚子也饿的干瘪了，刚子说：“要不咱先吃完饭再卖吧”。我看着车里的果子没多少了，就说：“还是卖完再吃吧。” 于是我们继续在村子里转着。中午村子里挺热闹的，有门庭打开着，在吊扇下围着一圈打麻将的；有下象棋的；有坐在门口闲聊的。我们把车停在人多的地方。这时一位老太太蹒跚的走了过来，围到车前看了看，嘴里嗫嚅着：“这啥苹果么，碎地跟娃蛋一样。”然后问道：“娃，你这苹果咋买呢？”刚子答道：“一块钱斤半。”老太太一听：“你这苹果，还一块钱斤半呢，二斤卖不卖？卖的话我称上些。”刚子问：“你要多少么？”老太太答道：“给我来二斤”“二斤？二斤也值当讲价啊？”看着老人满脸褶子，头发稀松花白，我不免起了恻隐之心。“刚子，二斤卖给吧。”刚子看了看我，“好好好，卖给你”称好以后，老太太从口袋里掏出一块裹着的手帕，颤颤巍巍的打开，只见手帕里就包着一叠毛毛钱。老人一毛一毛数着，刚子突然说：“算了，算了，把苹果拎走吧，不要钱咧。”老人听了说：“那咋好呢？”。刚子还是让老人拎走了。我看了看刚子，递了支烟，笑了笑。

车里剩的果子愈发的差了，以至于一波一波的人，看看就走了。我说：“刚子，不如回吧，剩的带回去自己吃了。” 刚子：“这还有半车箱呢，还不信卖不完了！”“杨村人的麦子多，咱不卖了，用麦子换，回去再把麦子卖掉，一样是钱啊！”。刚子高兴的说着。说完，刚子就在喇叭上重新录音，果然，改用麦子换果子就见效果了。到最后，有的人拎着麦子来了，果子都已经卖光了。卖完后刚子还告诉我：“其实用麦子换，我们赚的还多一些。我们是一斤麦子兑一斤苹果或李子。而一斤麦子到粮站现在收7、8毛钱呢，比咱卖的好果子都赚钱啊。下次就直接用果子兑麦子了”。说完刚子就哈哈大笑起来。

我们在回来的路上，找了家小饭馆吃完饭，就往回赶了。这时夕阳只剩下半圈红晕，天边红彤彤的映成一片。刚子一路开着车，一路算着帐。最后算出除过本钱，我们还赚了不少钱。刚子要把赚的钱给我分一半，我拒绝了，只告诉他，哪天请我喝啤酒就行了。刚子也就不分了，“没问题，今晚就去”。那晚刚子真的来找我喝酒，我找借口推辞了。

刚子是我从小玩大的朋友，虽然只是小学文化，但人却很精明。精明之外也很善良。上述的内容已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去年回家时，刚子自己开了家果行，已当了小老板。现在大家各有所忙，见面的次数也越来越少，然而每次回想起这些事，仿佛一股暖流注入了全身，也许正是他身上所流露的一些品质打动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