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哥哥,你是妹妹。
我们两家相隔不到二里路,小学就在我们两家中间,她家离学校不到一百米,我家离学校稍远一点。小学报名时我们才认识,后来分在一个班。我母亲和她母亲相识,报名那年她八岁,我九岁,我的母亲一手摸着我的头,一手指着她告诉我:“她是妹妹,你是哥哥,你们俩在一个班,你要好好爱护妹妹。”听了母亲的话,我点了点头。她妈妈也说:“要和哥哥一起好好上学。”她也点点头。大人们在说话,我和她手牵着手消失在大人的视线里,离开了大人,我们玩得很开心,说了很多话,时间一长,当时说了些什么,已经记不起来了,但有一个约定:她叫我哥哥,我叫她妹妹。
她的头上,鲜红的头绳扎着两个羊角小辫,齐眉的刘海下,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圆圆的小脸,很白净,一笑起来两个脸蛋各有一深深的酒窝。现在想起来,说实话,那时我确实很喜欢她,她也很喜欢我。
我每天上学很早,由于他家离学校近,所以我几乎天天去她家,然后和她一起再到学校。她妈妈也喜欢我,凡是给她吃的东西,也常常给我吃。我们从她家出来时,她妈妈站在门口,一直目送我们俩进校门。我在放学的时候,总是把她先送回家,然后自己才回家,她妈妈常夸我:“这孩子多好呀!”
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有一天,她从教室外面进来,两眼红红的,像哭过似的,一进教室就趴在土台上,一声不响。放学的时候,我问她:“妹妹,你告诉哥,是谁欺负你了?”她右手拉着我的左手,左手指着那几个骂她的孩子:“他们骂我是没有爸爸的孩子,哥,你相信我,我有爸爸。”我忍无可忍,挣脱她的手,冲着那几个孩子跑了过去,不分青红皂白地一通乱打,直到她跑回家叫来了妈妈,才平息了这次打斗,我已是鼻口流血,回到她家,她妈妈给我清洗干净,我才回家。这是我记事以来的第一次打架,也是至今为止的唯一一次打斗。那时,虽然我吃了亏,但觉得值得、快意,直到现在也无后悔之意。
光阴荏苒,一晃我们到了五年级,那时她十三岁,我十四岁。寒假结束,学校刚开学不久,我还正在为找不到她,因为她没来上学而准备再去找她之时,她来了。她两眼含泪,站在学校大门口,见着我一把拉住我:“哥!我将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找我爸爸。妈妈说:‘叫你到我家去!你妈妈也在我家。’”我拉住她的手,使劲地摇摆,几乎带着哭声央求她:“妹妹,不去行吗?”她只是摇头。
她走了,我回到家里,坐卧不安,缠着妈妈还要去找她。妈妈说:“你就这点出息?”我听不懂,还是闹。直到妈妈打了我两巴掌,我才愤愤地入睡。后来的日子里,我常在梦里见到她。
又过了七年,她二十岁,我二十一岁。飞红流翠的季节,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银铃般的叫声:“哥!我回来了!”不知是因为这惊喜突如其来,还是因为我们都长大了的缘故,我们伫立很久,相对无言。我静静地望着她:头上的羊角辫不见了,黑而光泽的齐耳短发;脸上的酒窝还是那样深,面若桃花;月白色的连衣裙,黑色的吊袜,乳白色的中跟皮鞋;体态婀娜,真正是风姿绰约的大姑娘。我上下地打量着她,还是她开口了:“哥!你怎么啦?是不是不认识我啦?”我这才回过神来,连连说:“没怎么,认识!认识!”这一次见面,我们谈了很多,她给我留下了通讯地址,此后我们一直保持着书信往来。
后来,我们各自都结婚生子,每年偶尔见上几次面,每次都是促膝长谈,聊过去、说现在、谈未来,漫无边际,无所不谈,聊到共鸣处,竟会情不自禁。有一次,她告诉我:“哥,我确实想你,你的身影常常是在我的梦里。”我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我是哥哥,你是妹妹。我们彼此守着这个底线,常想着,表明你时时刻刻在我心里。我们都尊重各自心中的这份情,始终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