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封缄
一)四月
四月,我坐在办公室的窗前,等着芳菲来找我报到。窗外,阳光很好,有风。
窗台上有两盆玻璃翠,小小的,嫩嫩的,冒着绿色,四月的风吹着窗户,却是暖暖的,很平静。去年此时,一直在路上,一直出差,忙碌的间隙里,却时时有穿窗而过的孤单和清寂,光顾我的小屋,我的身心。
我的辗转只不过是一个季节的变化,四月风起,雨水轻飏,春花开遍我的眼底,季节的飞跃,我却一直没有回过神,秋末的薄暖和初冬的微寒,就如两件贴身的衣服,抱紧了乍冷,松开了还暖。
那感觉倒不像现在的四月天,我说不出那种感觉,那个城市带给我的那些滋味,我不敢细细咀嚼。一个陌生人在一个陌生的城市,每天与很多的陌生人一个眸光的对视之后,擦肩。偶尔有触及到心的场景,汽车北站的天桥,那些卖唱的流浪艺人和老人,那棵倚在天桥边的垂柳,及那个接近天空的潮湿的心情,都被随后而至的时光磨平了泛起的涟漪,平静之下,更是无缘由的沉默和呆望,一时,心起了褶皱。
我把老关转交给我的学生的资料,整理好,加进文件夹,芳菲来的时候,嘴里哼唱着轻快的歌,我却感觉到,时光里的静默,它像窗外的风,温婉的,像藤一样的爬过我的身体,我的眉眼,悄然,清寂,潜入,之后,再慢慢的散开。
时光如水,流走的无声无迹,离开学校,竟然有四年之久,当年的栽下的小杨苗,现在已经绿树成荫。离开,回来,四月繁锦,我在岁月的穿梭中,学会了平静对望。
告别的形式有很多种,我的离开,是悄然的。只是那个城市少了一些忙碌颠沛的身影,少了一行行的忙乱的脚印,除此之外,就再也看不到有什么异样,我没有电话给梅,回来的三个月后,我接住梅的电话,平静,淡然,就像平时闲谈一样,随意轻松。梅说,明年,轻轨就开通了,五分钟一班,我们去摘草莓的那个地方,是站点,离开,就跟还在一样。只是,事情的变动有点措不及防,太突然了。
我笑笑,莞尔。
学校的行政工作,很简单,很多事情都是芳菲和亚平去做,偶尔也有忙碌的时候,走在学生人潮中,忽然就有一股冲动,血液里就如灌进了清新的空气,感觉学生时代忽然就回来了。
操场边的紫荆和海棠,花开的繁荣织锦,我就站在那排杨树下,很多次的与时光对视,中间隔着人潮人涌的红尘浮世,一些沉睡多年的记忆,忽然间,就鲜活了,回来后的心情和身体,这么快这么快的就融进去了,妥帖,随意,这里,是我的家。
阿南也在他的家乡,安然幸福了吧?
我切断了所有关于他的信息,他说过,自己是风,他的快乐就藏在蒲公英的小伞里,飘泊就是快乐。我知道,那些记忆都沉睡了,多年之后,就会像一张泛黄斑驳的画一样,用指尖轻轻触摸,还会有暖泛在心里。
我这里的四月,下雨了。
二)清明雨
清明有雨,杏花湿了瓣,我无法风干潮湿的心。
回家给奶奶上坟,那天,风很大,买了很多冥钱,路过那个深沟时,那棵桃花开得明媚,妖娆。
忽然,我的牵念和忧伤一时竟然找不到依附的注脚,远处的农民,都忙碌着地里的活计,麦苗绿了,桃花杏花的都开了,争奇斗艳,我点燃着这些冥钱,看着跳动的火苗,唠叨一些家长话吧,絮叨着,奶奶听不见,四周没有听众。
启动车子,走了很远,回头看看,那个小小的坟茔,在一坡绿色的田野里,宁静着。我想看见,想回忆起奶奶的笑容,宁静里面满满的都是慈祥,该是如何的感觉?
我穿过村子的树林,穿过村子上空的炊烟,那个小小的坟茔,望不见了。
忽然,心底就涌出了慌乱,我的眼睛,凝望着前方,孩童的嬉闹声,远处的狗叫声,夹杂着地里灌溉麦田的水泵声,忽然,就划开了我的心,我的泪水,蜿蜒而下
我,依旧孤单,回来的时光,只是多了一些安稳和妥贴,村后的小河,醒了眉眼的倒影,波光粼粼。
拿起电话,拨号。
母亲说,饭做好了,快回来吃吧。
有些话,简单到,想哭泣。
有些画面,简单到,像是父亲吆喝黄牛的那一声响,心底的溪流,就冰融了,开化了。
13年4月4日,微风习习,无雨。夜晚,我挑灯习字,温习着以往的那些细节,窗外,开始细雨纷纷。那年,阿南说,有机会了陪你去,给奶奶上坟。一场春暖花开,一季枫红霜寒,都成了不可到达的奢望。
借着夜色,微醉。
清明雨上,潜入夜色。以四月的名义,开始默写,他日的繁华和凋零,细雨绸缪,跟心情无关,跟这个四月无关,我是过客。
若,一定要有章节,写满四月清明的湿润,必是那一瓣杏花。
若,一定要有回忆的细婉,温润着一窗贴花,必是窗台上一介湿痕。
桐花也开了,酱红色的砖墙映着一丝的清风,四月的路口,拾起一段青翠,听说,跟这场夜雨有关。
微雨中,踮着脚尖,四月的空气中,花香和草青的气味,在夜色里,混合着泥土的香气,岁月若藤,纠缠着天青色等烟雨。
四月,光阴的质地,总是潮湿。
三)封缄
封,是尘封,把口堵上,一个“封”字还不够,再用“缄”字捆绑。
回来的大半年光景,几乎跟年前的生活完全脱节,不知道怎么封存,怎么窖藏,怎么才能把那段光阴完好无损的装帧。想过用文字记录下来,不管它沧桑也好,颠沛也罢,总是一段经历吧。
我想,我是有一点颓废的,回来之后,加上关节的病痛,我关闭了所有的信息来源,阳光从窗台上升起又落下,季节悄悄的换装,那一段时日,几乎与世隔绝,打开无聊而亘长的电视剧,一泡就是一整天,有时,我在想,我是不是这个世界的局外人,窗外喧嚣而热烈的人潮涌动,都跟我无关。
老关说,出去走走吧,他组织了一帮好友去登封爬山,特地拉上我。当我们的车子爬上郑民高速的时候,远处的天空,星辰灿漫,风徐徐吹过耳根,温吞吞的,一路的说笑几乎让我忘记了我的忧伤和烦恼,人毕竟是群居动物,我一样需要朋友,需要温暖,需要贴心的问候和关怀。接住递过来的笑声,我将目光投出车窗外,明月如洗,几净美好。
三天的游荡和放松,我就像从深层的泥土里爬出来的蝉蛹一样,我用身体和心脾扑进了春天的新绿。美好,就像是站在门外久等的故人,我只需要伸手,拉开那个门。
回来后,我几乎是瘫在沙发上,窗外的风景,依旧迷人,依旧春花灿漫。
我在四月,学会了安静,学会了用沉默宽容,宽容岁月,宽容那些伤害过我的人和事情,彼岸,繁华溢彩,我用文字封缄一些过往,一些心情。如烟说了,短短的一生,还争什么,还有什么让我们如此纠结的呢,向前看吧,窗外那么美好。
封缄了一些,留存了一些,人要学会和懂得珍惜和放弃。摘一段心情给你分享心情的淡然和岁月沉香,人分两种:一种只有岁月后遗症,苍老。一种还有岁月提炼品,从容。随着时光流逝,容颜总会变得旧一些、再旧一些。正是这份陈旧的美,嚼在嘴里,才是味道。接受了坎坷,安然了岁月,一切时间的磨砺,让优雅终于来敲门。
这个春天,那个谁也说了;人有时候虽然没有想象的那么坚强,但也不会真的那么脆弱。记忆,是一段经历,虽然不舍,却终将被时间渐渐放弃,但记忆有一种淡淡的香味,总让人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