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观山色倦听鸟

城市很小，像一只鸟落在山山岭岭之间的某处空地上。站在任意一个十字路口，四方看去，尽头都有山影。

出小区的大门，穿过一条小街，就是水上公园。临一条河，那是老河道，真正的河流已改道他方，只是里面依然有水，却不再流动。站在岸上向南望，几个山影重叠着，目光撞上去，偶尔会惊起一朵云，或一只鸟。闲暇的时候，我经常到这里来，或默立，或信步，其实更多的时候是忙里偷闲。就像在连绵不断的光阴里，剪下一段，让它静止着，仔细观看每一个凝固的瞬间。

在某一个季节里，山色似乎是一成不变的。就像夏日里的青翠，或者冬天里的为雪白头。其实静心看久了，会发现，山色无时不在细微地变化着。或是阳光的移动，或是长风的路过，或晨或昏，或晴或雨，山的色彩便浓淡明暗地变换。有时候，也会有着很强烈的变化。比如雨后初晴，阳光乍泄，绿色中便升腾起茫茫雾气，与云岚相接，很是悦人眼目。或者冬日的清晨，冷雾迷蒙，半遮半掩，却是成片成片，不再聚集成云。就像山上的雪密集地飞扬起来，清凛无比。

其实，山色也是在随着心情而变的。比如那一片绿，快乐时就明朗，忧郁时就沉暗，心动时风动，心静时云静，莫不一一相自应。我知道我没有那种书上说的境界，看山是山什么的，那些之于我，都来不及去想，山色随人，亦随心，我觉得就好。

而最能代表一种心情的，却是秋天的山，五色斑斓，五花山，很形象的名字。只是也很短暂，像一场花事，光阴未过，便已凋零。就像许多璀璨的心事和心情，就像水面上旖旎着的浪花，美丽过后，便复平静。无痕无迹，像梦，只是，人生有梦才有暖，才有希望吧？

回想起来，山色在我的眼中，少了一个季节。春天，似乎永远在别处美丽着。我们这里，春天只是一个匆匆的过客，基本没有停留。山上的雪融尽之后，显出很暗很暗的绿，然后某一天，忽然就都焕发出生机。

而走进大山里，走进森林里，却完全是另一种感受。距离近到不能再近，远望的山色无限扩大成一个世界，置身于远望的风景里，人亦如草木之微。经常和朋友们去山上采野菜或者采蘑菇，或者打松塔，我们爬山，是真正的爬山，没有路，高矮的树，丛生的草，行走间牵扯人的衣裳。如果走得累了，便倚树而坐，风从树上垂落，身旁许多不知名的虫儿或飞或爬，浑不惧人。然后，便听到有鸟鸣声远远近近地传来，掠过树的间隙，在身畔，在身畔的光阴里荡起许多涟漪，濯洗着耳朵和灵魂。

有时候一只鸟飞过，栖落于另一棵树上，我就想，这会不会是当初被我远望的目光惊飞的那一只？它飞过头顶，垂落下几声啼鸣，把全身心的疲倦都悄悄地驱散。倦时听鸟，真是难得的机缘。心儿也会随着飞鸟，于山中林间自在啼鸣，宠辱俱忘，万虑皆宁。我知道，这依然不是什么境界，只是彼时彼境中，心灵与自然的一种相通。也许回到山下的红尘熙攘里，我又会烦恼盈胸。只是，有过这样的片刻，也是生命的一处留白，一种缓冲，就足够了。

山在，鸟在，我在，或许希望也在，梦想也在，那么，即使烦恼还在，挫折还在，便也没什么了。山色鸟音，入眼经心，这，也是一种珍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