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楝树果

作者: 张正2023/08/08优美散文

五月,楝树花开。

楝树的花很好看,舒展的五根瓣细细长长,偏白的浅粉色;中间的花柱或花蕊却是深色的紫蓝,相互映衬在一起,远看,浅蓝浅紫,密密的一片,烟霞一般,我很少看到有花开成这种颜色,又这么艳。注意到楝树开花,是在成年以后。单位楼下院墙根,恰好有一株,孤零零的,高三四丈,粗近尺,不像是有人特意栽下的,但一定是被人默许生长了许多年的。开花时节,每次从楼下经过,我都忍不住扭头多看两眼。记不清小时候的楝树是不是这样开花的了。

情窦初开的年龄,我知道了楝树的楝是这样一个写法。一次次,在像诗又不是诗的文字里,我喜欢借用它的果实的谐音:楝子——恋子。青春年少,我们都是一枚枚“楝子”。虽然我至今想不明白,也记不起当初是怎么想的:楝,除了音同恋,它的果实,又哪里跟男女情爱扯上关系了?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而已。

楝树的果实,和我们这些乡下孩子的童年,倒是有许多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小时候,我们能很快印象很深地记住楝树果,我敢保证,一定是因为它像极了枣子——我们这里称为牙枣的那种小枣子,也一定有大哥哥大姐姐们用楝树果诱惑、忽悠过我们:看,这是牙枣,你吃不吃?

楝树果什么滋味?我不记得了。但肯定用牙咬过。没有牙枣的甘甜,那是毫无疑问的。

当真吃下,估计也死不了人。因为楝树果是可以用在中药里的。我们乡间的楝树,只结小小的楝树果,真的跟牙枣的个头大差不离。我在村里卫生室的前后,见过几株品种不一样的楝树,树上结的果子,大两三倍,跟我许多年后见到并品尝到的北方冬枣不相上下。那几株楝树,是村里的赤脚医生——一位姓钱的老中医专门栽种的。我们上小学,他已经头发稀疏,脑门光光的,走路总是佝偻着背,步伐匆匆,遇见他的人,都很尊敬的样子,若正在说话,声音立马小下来,或停止交谈,侧身笑眯眯地让到一边。这位钱医生,还在卫生室前后栽种过芍药、决明子等中草药,这两种,印象之所以特别深,是因为前者能开艳丽的花,后者模样像花生。还有一种,我们本来以为是蓖麻,中年以后才知道,不是,它有一个更好听的名字:曼陀罗。其他还有许多种,名字、样子我都记不清了。那时候小,只知道贪玩,身边许多事情不进脑子,不主动关注。

那就说说玩楝树果的事情。

楝树果带点椭圆形,接近圆玻璃球,可以替代弹子球玩,可分量太轻,夏天过后,又太多太常见,激发不了我们用它“打老虎”的兴趣,只是偶尔用它比划一下。楝树果的最大乐趣,是用它当打小枪的子弹。

小枪的做法很简单,材料是一根竹片,一根竹筷,几根皮筋,用一把铅笔刀做工具,乡下孩子很少有不会做的。竹片的两端刻出凹槽,中间用剪刀锥一个圆眼。竹筷削成粗细截然不同的两半,细的有尖,粗细以刚好能穿过竹片上的那个圆眼为宜;粗的这半,顶端也刻一个凹槽。三个凹槽,卡皮筋用,皮筋的多少以及竹片和竹筷粗的这端的长度,决定着小枪的冲击力和射程。竹筷细的一端,从竹片中间的圆眼穿过,箍上皮筋,把楝树果轻轻戳在竹筷尖尖的那头,一把十字形、弓弩状的小枪就可以发射了。左手持竹片,右手拉开竹筷粗的一端,楝树果快接近竹片了,快速松手,借助皮筋的弹力,竹筷向前冲去,瞬间的冲击力,加之惯性作用,让楝树果脱离,射向远方。

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竹片,课堂上用的木直尺也能替代,当然,好端端的木直尺,被削成玩具,家长看见免不了要骂“不学好”,下次课堂上想用没有,向父母伸手要钱再买,还要挨一顿骂。

这种小枪,射程十来米不成问题。

只可惜,是单发,想继续玩,得继续戳上“子弹”。这不费事,乡下孩子,都跟猴子一样灵活,手脚并用,噌噌噌爬上树,我们的口袋里,很快鼓鼓囊囊揣满了“子弹”。

楝树果较重,射出去,多是呈抛物线带点弧度的,并没有多大的力,我们小孩子追逐着互射,以射到对方身上为胜利,不存在丝毫危险。

那时候的乡下,到了季节,楝树果真多,啪——啪——,我们每人一把小枪,玩得真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