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那个庸俗的人(组诗)
《我就那个庸俗的人》
我第一次以扫码群发的形式
占尽便宜
群发170人,给个洗脸盆
群发170人,给把扫帚
群发了四次——680人的时候
换回四样生活用品
倘若我群发8次16次24次的话
我想我可以开个日杂超市了
可作为诗人,我绝不会把这些垃圾广告
发给诗友
在他们面前,我不会暴露自我的庸俗
而此刻,我就是那个庸俗的人
唠家常、论是非。在拼多多
农场里种土豆
施肥、拔草。替一颗秧苗改造命运
看着金黄的沙土地,一颗颗
拱出地面的种子
还“傍着去年的遍地伤痕”
《假寐树叶》
就在昨夜,两只知了
误陷于阳台的沟槽处。尖锐叫声
犹如半壶开水泼溅出去
我寻着声音,竟看到紧挨着的一对
其中一只四脚朝天
好在另一只不停地撞击它
沟槽处,有着夜色里“假寐的树叶”
也许就是那假寐的树叶
使它们变得安全
我近距离地看着,透明的膜翅
紧缩的小脑袋。复眼凸出
有着直瞪瞪的死板
仿佛那半壶泼溅开水
又回到壶里。一切安静下来
直到它们消失在自己的树林中
《安慰》
我脱离了自己
一副骷髅穿着我的衣服已经很久
运动,让我显露身形
如果继续显露,我怕我的骨头
所剩无几……
一切发生着转移
一团棉花,有着不可捉摸的轻盈
当有一天,我不再经历长跑
带来的
持续的、淋漓的安慰
一阵风,已经提前爱抚了我
《立秋的风》
是风,也不是风
只有风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
立秋——
有偶尔的,动荡的气流
草尖尚未白头
受到栈道两侧微风的牵引
轻微地摇晃
芦花外表谦逊
内里有着自己的焦灼
砂砾干燥。海水在今天之后逐渐隐身
露出的气泡,像多个
突发事件
《搬家》
——一斧压百祸
斧头必须系红绸带。仿佛能抵挡
今后的时光
锅里撒上五谷粮
鲤鱼要新鲜,嘴里含银元
没有谁可以更接近
而粉条需抱紧,将抱紧的
捋顺、扯平。是的
你知道这意味这什么
我需要把黑夜之火,渐渐燃亮
需要自己的手艺,在海对岸
垒个屋子。沉浸、吸纳
我能遇见另一个海。避世或安顿
海水间,或听、或闻、或吸
那就由着自己了
《大雨》
风在雨的前面扯了一块黑布
乌云藏在其中
——它等得太久了
如果再延伸一点,它会把黑砸布
穿个窟窿
它经历的等待
和每一种事物组合,都能看见
其中的阴霾
雷声、闪电,也没有让它更顺畅
那狂风的面孔
也没让它,格外的澄明
而现在,它恣意地下着
仿佛越过了尘世的边界
一场雨,已经看不清“清水腐蚀着尘世”
还是“混合尘埃”
《缩小的窗口》
从检查到盘问,进行半个小时
仿佛白色的药片里
藏着不为人之的秘密
——“时间不断缩小窗口”
终于,火车被误点
终于,你们象两个弱小的孩子
占据着自己仅有的那部分
委屈的泪,触及着行人的“软心肠”
帮衬、指责。两个八十岁的人
顺手“把自己拉出火坑”
《浸泡》
视频里,一个痛哭的男人
在洪水里捞一堆戴着标签的小衣服
他是童装店的老板
他一次次把衣服从滔滔的洪水中
抛到店外。使其从浸泡里
恢复衣服应有的状态
洪水凶猛、透骨凉
这个反复从水里捞衣服的男人
他有天大的委屈
也只能大声地哭出来
这是他唯一发泄委屈的方式
他无法停下来
就像那洪水来临之前
那些可爱的孩子,穿着他出售的衣服
来店里玩耍的场景
此时,天下无事
我在整理店里那些带标签的衣服
它们安然地挂在货架上
它们没有被浸泡
却有着某种短暂的潮湿和委屈
《不明物体》
大海、沙滩。这些近处的事物
总依附一种明朗
尤其退潮,那柔软的空地
一再露出纤细的腰身
必须俯视,必须光着脚丫,让那份细腻
从脚底与身体相遇
当潮水逐渐退去
一个个被露出的,半透明的凝固水泡
你会忍不住伸出手触摸
正是这些不明朗的物体,使我们在
错误的节点上,有强大的好奇
……是海蜇的气泡
它用凝固,证明它的存在
在最后的一刻,努力地抓住些什么
使之活下去……
《健走是这等好事》
这是一群好好活着的人
一群健走的人
对运动都怀有强烈的热爱
所有热爱,都在汗水里
“仿佛平白无故地占尽了如此
这等好事”
健走就是这等好事
它大于散步而小于快跑
汗水摔落的惬意
仿佛抓住了个这世界的美好
用昂首、挺胸、阔步
教会一个人如何去走路
就像“阅尽光芒,光芒的力量
允许我们多看一眼”
不止一次,健走的人在阅尽光芒时
都忍不住往后看了一眼
《风在雨前头》
海水像小猫的舌头
一下又一下
慵懒地,舔舐着沙滩
也许太专注,专注于这样的慵懒
以至忽略身旁涌过的旋涡
海浪好像用尽了力气
含混、疲惫。有着无端的
激烈,那掩之于嘈杂的波澜
是的,是风……
风沉默的时候,分两种
一种认领波浪,另一种为雨开路
——风在雨前头
成为海水的领祭人
海水沉浮。雨在海水里
找到自己的脸
《褶皱》
小笼包的褶皱
和棉麻袍子上的褶皱,看上去
没有什么不同
尤其正午的小饭馆
肉香入鼻,以嗅觉碰触味觉的方式
让饥饿的人有所不同
穿棉麻袍子的女人,仿佛
在急行中忽略了袍子上的褶皱
那些静止的褶皱
在阳光下,那么真实抢眼
她并不担心,左手撕开小笼包的褶皱
汤汁顺着手指
嘀落到袍子的褶皱里
看上去,她把自己的置身事外
看成了鲜为人知
《像一群失眠者》
红粉乱世,欠债的人
早已不知去向
那时,我太年轻
每一个错觉般的不明确
比起一层层的剥离,更能抵达
事物的中心
即使不明确,也仍然在发生
在爱与不爱之间
被一些东西所掌控
有时,阴郁太多。太容易
把含混的假象看真
自己不能说不
然后回首,然后醒悟
像一个失眠者,“像一群失眠者”
《蚯蚓》
绕公园跑步,救下十几条蚯蚓
这是雨后,柳树的手指
已经触到地面
这些松土的能手,保留着
一种松散的真实
它们太快活了,完全忘记了
这是晨练的聚集地
涌动、抻拉。并用抻拉
舒展着自己的快活
一波波跑步的人,从它们的
小身体上碾过去
如果蚯蚓只活在雨后
如果两截都活着
那猩红的蠕动,是不是另一种抗议
并呈现在我们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