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玻璃，是满地滚落的眼珠子……

1.
没有一小片碎玻璃
是形状一致的，恰如世间每个人的指纹，
是千变万化的，这
酷似，人们的宿命。

我在广场上走过。
人群在舞蹈。
山谷幽暗，不够遥远，
森林里，有饥饿的野兽在低吼。
在暮色中，音乐闪身频频逃出广场。

我也没有吼叫，更没有目标。
我每天从广场里走过。
广场上，有人一直
在盯着我，因为我是一小片碎玻璃，
——是一只飞翔的眼眸，
飞落下来，在天灯的光芒中，
在广场里，莫名地在闪烁不止。

2.
我是一小片碎玻璃，是一只视觉360度的眼珠子。
广场巨大，每天都从我
侧面走过，舞者侥幸留在了
原地，闪现在我的前面。

我只管闪烁，不管失明，失聪。
我有一颗透明的心，我看见
他们，边舞边在注视我的闪动：

今晚很明显，他们又如约而至，
音乐被晚风刮起，跟着约翰•施特劳斯先生身后，
被那暖风中的旋律所迷醉，越跳越远，
像梦游者在
一场睡梦里，独自远去。

——原来，他们忘记了
自己，忘记了
一切，山川在他们身后，
缓缓移动。

我是一小片不安的碎玻璃。
他们
一直误以为我
至始至终，没看见他们——

3.
今天清晨和昨天黄昏，
他们又打扮得干干净净，无忧无虑，
他们和广场手挽着手，
从我头顶滑过，带着日光和露水。

我是一小片沉思的碎玻璃。
我竭力吸收着光线，也吸收着他们。
我抚摸星光，星光里有他们
扭动的腰身和急促的喘息。

其实，昨夜银河发大水，疲倦的人们
丝毫没有察觉，大水顺着星光
流淌，大地，波光粼粼——

星光里有他们的影子，
不！不是影子，是体味，是魂魄！
大水悄悄，淹没万物。

4.
黑暗吞没一切，但黑暗
无法吞噬星光，星辰牙齿锋利撕破云片，
——星光里，有无数的碎玻璃，
所以黑暗，或许可以吞噬一切，
却无法吞噬，那些闪烁不止的碎玻璃。

当然，星辰也是让人
难以
琢磨的，碎玻璃。

在满天闪烁的碎玻璃中，乌云静默，
针尖与闪电触碰，火光里碎玻璃开始融化：

每一片碎玻璃都被拉长，成为
一根线绳，复述全世界沙粒的
前世今生——

世间的不完整，已经有了
不完整的美。在湖畔白鹭用
一条腿正在画画，在画世间的静美；
——岁月，只是在
碎玻璃的长叹中，雾化或闪动诡异的眼眸。

人间到处都是
游动、翻滚的碎玻璃，命运的
影子，也在旋转的
碎玻璃中，无声碎去，如同
一片片，碎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