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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老湾

作者: 非常道2010/12/22优美散文

踩着蜿蜒熟稔的小径,穿过青苗如茵的月老湾,在一畦菜地旁我和我的玩伴捕蝶捉蜂,一只只硕大健壮的野蜜蜂被我们生擒活捉,在后肢上拴了线,失去自由的野蜜蜂任由我们像风筝一样蹂躏。

洁白的云朵安详地俯瞰大地,翠绿的麦苗张扬地舒展着身姿,紫红斑驳的豆花恣意地绽放着绚烂,染黄了季节的油菜花被一群野蜂和彩蝶招惹的笑出声来。

我们穿梭在阡陌交通的地埂上,快乐的欢叫声在月老湾穹窿般的怀抱里低回辗转。满村庄的再熟稔不过的玩伴们全部纷至沓来,月老湾瞬时沸腾了。不需任何的讨价还价,不用刻意的商讨规则,一个村庄的小孩子以村庄中部的涝坝为界,迅速的自觉划分为两组,按照素日的常规,上庄的占据了月老湾北侧的山头,下庄的占据了月老湾南侧的山头。“身未行,声先行”,几声刺耳的呼哨响过,南北两侧的勇士们像电影中英武的解放军战士般发起冲锋,威猛的扑向彼此的“敌人”,少林功夫武当拳,十八般武艺不一而足,厮杀在一起的小老虎们,“嚎哈”的武打伴奏声撼天动地。

瘦弱的我被上庄的马云压在身下,憋足了劲也翻不过身来,马云这小子这次考试没考过我,是典型的“公报私仇”,将一身的蛮力和一肚子的不服气都发泄在我的身上,而且嘴里一直不停的叫嚣着“认输,我就放过你”。怎能做个受人唾弃的投降分子,我誓死不从,双手揪着地埂上的冰草,拼死般要挣扎着起来,脸挣的通红,像关公一样,眼泪都要挣出来了,马云就是不放过我,亦像关公一样拼红了脸,亦怒目圆睁快要憋出泪来,依旧死死地箝着我的手,紧咬牙关,口中发出勇士的嚎叫。

旁边的僧娃和武武均在对弈中取得优势,骑在对手的肚子上,胁迫对手投降,却都遭到顽敌义正词严的拒绝,印证着越是压迫便越是反抗的斗争法则。缴械投降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亢,誓不判敌的声音便一声更比一声高亢,声嘶力竭的咒骂声和顽固不化的抗争声交相辉映,在月老湾东侧的山坳里高低上下的回旋。

“放了他”,见到我被马云骑在身下,僧娃一跃而起,将爬在我身上的马云扑翻在地,是视死如归的解放军战士,是个人安危置之度外的红军战士。我趁势翻起,将马云狠狠的压在身下,歇斯底里的叫嚣着“缴枪不杀,举起手来”。目光中的凶狠和言语的铿锵却要挟不了马云,马云拼死挣扎着,脸憋的通红,口角的唾沫和不服的反抗声充斥在我的脸庞,偏过头去咬一根冰草嚼在嘴中誓死不降。

在绿意溢满的月老湾里,在阳光明媚的月老湾里,在和平盛世的月老湾里,十几对年纪相仿的弱冠少年捉对厮杀,四目相对,恶语相向。电影中视死如归、誓死不当叛徒的个人英雄主义,深深地影响着我们这些沉湎于歌功颂德英雄影片当中不可自拔的少年。

“啊!老子和你拼了”刚还屈服于僧娃胯下的尕海,见僧娃扑翻了马云,让我占了上风,旋即扑向僧娃,俩人滚打在窄小的梯田地埂上,叫骂声和一招一式的武打配音不绝于耳。几个回合下来,个矮体瘦的僧娃便被尕海压在身下,在“降”与“不降”的争执声中,粗粗的、深深的喘出气来。

待得在无声的抗争中稍稍歇点力,眼尖的几个占优势骑在“敌人”身上的强者,便飞快的扑向另外一个“敌人”,解救出自己的战友。战斗格局一片混乱,此起彼伏的角色转变,此起彼伏的恶语相向,捉对厮杀演变成毫无秩序的混战,看不出那方更加厉害,也就看不出谁输谁赢。混战很快结束,双方各自礼节的退让出五步,在十米的距离内叫起阵来,但都不会冲出自家阵营去单干,小哥们手搭起肩,一堵墙对着另外一堵墙。

末了,上庄的发出狠话“下庄的娃子们等着,迟早让你们怂下”,下庄的立刻回话“上庄的娃子们也等着,看到底谁怂下”。

当下偃旗息鼓,战火随即烟消云散。也是几声刺耳的呼哨,上庄的玩伴们迂回月老湾北侧的山坳,从向西的出口撤出部队。下庄的玩伴们迂回月老湾南侧的山坳,亦是向西的这唯一出口撤出部队。

须臾,走进村庄,依然是拉帮结派,一方要走阳关道,一方必走独木桥,绝绝的不相往来。

衣服上沾满的泥土和着青草揉染的斑渍,脸蛋上污浊的汗痕和着激烈运动后红色的晕斑,以及势不两立、泾渭分明的走姿,让村庄里的大人们露出惊诧的目光。只有那些比我们稍大一点的兄长们见此情景,心照不宣的发出笑声,激惹得我们不好意思起来,继而化整为零。

月老湾最早应该是一个盛产月老的山湾。山湾东侧是一座谓之大梁的山峰,南北两侧是两座普通的没有名字的山坳,三座山交响环抱,只是在山湾西侧留出五米左右的口子。中空的里面被称为月老湾,湾底只有一块足球场大小的平地,由底向上,渐次而宽阔,呈现出浓厚的穹窿状。后来学医,学习了解剖学才知晓,这月老湾居然就是女子胞形象的自然版本。

在战天斗地的社会主义建设时代,月老湾被改造成了梯田,除了湾底,湾的四面被匀称的剖切为梯田,渐次增加的宽度便成为了每一层梯田的宽度,像被医生用手术刀精细的解剖,亦像被雕刻家用雕刀唯美的雕刻,月老湾自然且具艺术美,曾昔荒芜的月老湾变成了养育家乡人的金粮湾。

月老湾,是家乡的一道独特的风景,更是少年的我缀满脚印、溢满欢笑的玩乐圣地。长大成人,远离家乡,越是离她远,便越是浓浓的想起她。许多少年时期的往事都已经被冷漠的时光冻僵,只有月老湾里的那些往事,沐风栉雨,依旧唯美清灵,时不时的勾起美丽的回忆,喷涌出空灵的文字 。我那些从未经历过忧愁烦恼的少年岁月,因为月老湾,绽放为盅状花朵的玉兰,吐露出人性的纯粹和无暇,释放出灵魂的澄澈和透明。

注:月老(音),学名醉马草,在我的家乡俯拾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