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门永远为我而开
周末的早晨,在电脑上敲完一篇短文,一抬头,窗外阴沉的天空不知什么时候突然放晴了。金子般的阳光洒在楼下人家的院落里,那屋脊上的寒霜在阳光里融化着,露出水墨画中黛青色的瓦檐。眼前苍茫的景物,在冬日阳光的照耀下仿佛有了伸手可触的温度,给人一种久违了的亲切。站在窗前,心也如生出翅膀的小鸟,扑腾着直想往阳光里飞去。
在这寒冷的冬天,最珍贵的莫过于雨雪过后天空升起的这轮温暖的阳光,对于整日忙碌地奔走在,坚硬的钢筋水泥丛林中的上班族来说,能够在周末的阳光下,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晾晒一下被雨雪阻隔的心情,便成了冬日生活中最大的奢望与快乐。
心被阳光召唤着,再也无法呆在房间里,仿佛不去阳光下把自己晒晒,就辜负了阳光的温暖。在电话里约了朋友,吃完饭去凤山上的奇石园晒太阳。吃完中午饭,和朋友爬上山顶,来到奇石园里,园中的石凳上、花坛边、石阶上全都坐满了晒太阳的人,仿佛这里的阳光有着巨大的磁场。刚刚坐在铺开的报纸上,就接到了母亲的电话,隔着电话母亲的声音竟有了几份迟凝与期待:“院子里阳光这么好,你们回来不?”一瞬间,我握着电话的手,像是举着千金之重的金属。入冬以来,我只回过一次家,还是去取母亲给女儿做的棉被。其实母亲的家,离我住的地方并不远,步行只需十几分钟的路程,街道拓宽后,回家的路似乎更近了。而我却常常忽略了,那条回家路上质朴的风景,却追逐着别处的桃红柳绿,常常忘记了,那座白墙黛瓦的院落里,还有人为我守护着一院的阳光。却爬山涉水追逐着高处的温度。心如芒刺划过一般,泛起一丝轻疼。告别了朋友,匆忙拦了一辆下山的出租车。直奔母亲的家。
下了车,走过新修的水泥台阶,从那条路上上去,远远地就看见,那扇油漆剥落的红色大门,像往常一样敞开着。我心里一热,心中的愧疚与歉意又一次甩在了身后。走进院子,母亲正晾衣绳上晒着棉被,花团锦簇的被子映衬着母亲霜一样的白发。院子里花园边的水呢台阶上,晒着母亲切好,要为我们做辣子酱的辣椒丝,和一筛子萝卜干。我像小时候样贪婪地看着母亲的背影,阳光里的母亲是那样亲切而又孤单。母亲看见我们,布满皱纹的脸,一下舒展起来,笑成了花园中的那朵黄菊花,赶忙走进里屋要给我们拿水果。母亲进屋半天,出来时,手里却只拿了一把削水果的小刀,母亲站在阳光里发着愣,歉意地自言自语着说,哦,是要为你们拿苹果哩,却空着手出来了。我心里一沉,我的母亲真的是老了。就像冬天的阳光,虽是温暖,普照万物的力量却倒了极限。我想起女作家梅子的那篇写给母亲的散文《爱到无力》中的一段话,“母亲犹如一棵老了的树,在不知不觉中,它掉叶了,它光秃秃了,连轻如羽毛的阳光,它也扛不住了”是的,母亲老了,年老体弱的母亲,更需要儿女们的陪伴,就像我们小时候,需要母亲的陪伴才不畏惧夜晚的黑暗,冬天的寒霜。而我们却常常忘记了劳碌了一生的母亲,更需要舒展一下劳累的筋骨,放松一下操劳的神经。更需要沐浴着她阳光长大的儿女们,常常回家看看,陪着她晒晒寒霜一样寂寞的晚年。我们总是追寻着别处的温暖,却常常辜负了母亲期待的心。
而母亲,即使爱到无力,却永远都会敞开那扇油漆剥落的红色大门,包容着她常常在灯红酒绿中,迷失了方向、忘记了回家的孩子。像屋后的那棵举着光秃秃枝条的柿子树,默默地为我们守护着一院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