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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花

作者: 烟笼寒水2012/08/20散文随笔

我素喜种花,并年年更换着不同的品种。间有不喜欢的,或送人,或由它自生自灭。但有一种花草已经矢志不渝的和我相伴了十多个夏秋,它见证了我的幸福和快乐,陪我走过了忧伤和孤独。

记得那大约是十多年前,偶尔看到母亲对面的的楼上满阳台的姹紫嫣红,竟不知是什么花开得如此的美丽和娇艳。心中煞是艳羡。每次去母亲家,都会呆呆望着那儿,流连许久。后来母亲知道了,就悄悄的向邻居要了些种子来,对我说道:“我以为是什么名贵的花呢!,原来是马子苋花,这种花儿,只要有水就能活,有阳光就能开花。一直能从春暮开到深秋呢!,你既然那么喜欢,明年就多种点吧!”

我小心的接过它,欣喜若狂。那种子黑黑的,小巧玲珑,尚不及谷子的四分之一大小,摸着如沙粒一样。这样的种子能开出那么美丽而灿烂的花吗?心中虽这样想,但仍当宝贝一样的搁置起来,不免幻想着明春后,我的那小小的阳台上也会变成一个光彩夺目的花园。自己每日倘佯在那里,看蝶舞,看蜂忙,搬个凳儿坐在那儿看书,让东风夹着花香吹入我的书房。也许,那个燥热的夏天,因为有了她们而不再无聊和郁闷。

其实,那时我和我的先生住在一套不足五十平米的一个小房子里。他大学刚毕业,两个人的收入,除了维持正常的生活外,剩余的都拿回老家供养正在上大学的小叔子。他的那件褪了色的衬衫还是上大学时买的,而我也一改未嫁时的奢侈,当怀宝宝时,因没有合适的衣服,竟不舍得去买一件大的棉衣。还是后来母亲看不过去,悄悄的给我买了一件。就是吃饭,大多时也是白菜豆腐。虽然家徒四壁,日子清苦,但我们却偷偷的幸福着。毕竟有了一个自己的家,一个温馨的窝儿。如果嵌上一个百花竟芳的阳台,真有点‘东风夜放花千树’的样子了,即便是落花,也会有晏殊的‘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诗情画意呢!。

所以从那日起,便盼望着春天。等过了春节,到了农历二月,过了惊蜇,暖风从帘幕吹过时,我弄了几盆肥土,把种子撒进去,因尚有微寒,蒙上了一层地膜。日日盼着花盆里有绿芽生出来,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几天以后,那薄膜里晶莹的水珠下,看到了几点细细的绿色,我兴奋极了,小心的给它浇水。不出半月,那寂寞的阳台上便驻足了一片涩涩的春光。

我仔细的看她的叶片,大而薄,竟不像其它草本的花草一样,它的茎细而园,叶子大约一厘米长,并晶莹透亮,普通的就象路边遍地而生的野草,如果不知道她是我心仪已久的花儿,甚至都不会去多看他一眼。但它却不以你对它的偏见而气馁,依然在雨露的滋润下茁壮生长,枝叶也慢慢的向盆外伸展开去,而渐渐遮住了灰灰的水泥色。等院子里桃红谢去,梨花开尽后,那千头万绪的枝头上也隆起了无数个小小的花蕾。在一个燕子轻飞,凤煦日暖的早晨,当我被窗外的鸟声叫醒,刚睁开朦胧的双眼,就被那一朵如云的绯红惊呆了。我愣了片刻,随即推开纱帘,看到它迎风摇曳的那一瞬间,突然便有了些许的心动。闻着那淡淡春日的味道,看着那如牡丹一样,小如丝茧的层层叠叠娇羞的花瓣,有了无可名状的欣喜,并大声的叫道:“快来看,快来看!我的花儿开了。”先生本是学农的,他瞅了一眼道:“噢!这是太阳花,别名半枝莲、松叶牡丹,死不了。能自播繁衍,极耐瘠薄,一般土壤都能适应。它日出而开,日落凋谢,因叶片能储存一定的水分,久旱而不枯。从春末一直能开到深秋,直到下了寒霜,才会枯死。它不与桃李争春,且花期长,生命力又极强,用自己奔放的热情默默的点缀着大自然。它艳而不俗,美而不妖,也没有沁人的芳香,淳朴的一如邻家的女孩,清秀而无华。”听了先生的话,心中除了喜欢,更多了一层敬佩。

果然,此后这太阳花,便陆陆续续的在阳台上色彩缤纷的堆砌起来,也时有蝴蝶忽闪着那斑斓的大翅膀在花丛中翩翩,偶也有那爱花的鸟雀驻足忘返,就连路过的风儿轻摇着乱颤的花枝也变得格外的柔情缱倦。然而最得意的仍然是我,吟着古人的诗词,走进他们的意境里听柳永心灵的颤音:‘自春来,惨绿愁红,芳心事事可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在坠粉飘香,日日红成阵的的时候,听欧阳修脉脉低语‘泪眼看花花无语,乱红飞过秋千去’看‘ 狼借残红,飞絮蒙蒙。垂柳栏杆尽日风。笙歌散尽游人去,始觉春空,垂下帘栊,双燕归来细雨中。’我悠悠的感受着李煜的忧伤,辛弃疾的柔情。在这惬意的日子里,转眼寒秋到了,当院子里那棵大树上的落叶在帘外旋转,一片两片…蓦然的落在了阳台上,心中便有了许多的惆怅,想起那‘晚秋天,一霎微雨洒庭轩。槛菊萧疏,井梧零乱,惹残烟。凄然…’读到这,心底便有要落泪的感觉。直到那一夜落霜后,第二天的清晨,映入我眼帘的是触目惊心的憔悴和凄凉,是‘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吗?鼻子一酸,眼睛竟朦胧起来。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冬去春来时,我原打算

天暖了再种下花种子。不曾想,在那个老花盆里已生出了几丝弱弱的绿色,我的老朋友竟穿过严冬,迫不及待的来看望我了。于是我的心也跟着痴了起来,又到了卧听花轿语的时候了吗?

就这样,年复一年,我始终和我的花邻相伴着走过夏秋两季,他愉悦着我的心情,缓解着生活到给我的痛苦和压力,他倾听着我的述说,默默的给我鼓励。这期间,宝宝出生了,本就清苦的生活更是捉襟见肘。社会的大变革也浩浩荡荡而来,冲击着这个内陆小城。市场经济取代了老的经济体制。但任何事情都是双刃剑,社会也要经受改革的阵痛。国有企业改制,下岗分流,而我则是这经济大潮中受到冲击的最年轻的一粒微尘。在生活最艰难的时候,到得月底,身上仅剩十八元钱,幸好从老家带点面粉,勉强支撑着。

但作为一个人,是不应轻言放弃的,危机在一定的条件下不是等于机遇吗?下岗当然痛苦,创业更是艰辛。我挥汗如雨的拼搏着我的青春,几年以后,我们一家三口带着我的花邻一起搬进了那宽敞的大房子。当然,我的花儿也住上了那个大阳台,等收拾停当,我的卧室则紧挨着花儿。夜静时,也许能听得到他们的吴侬软语。

只是有一年,因工作特别忙,只觉得太阳花冬枯夏长,自生自灭,又见它早早的生出了许多小芽,所以没有管它。但这一念之差,差点和它就成了诀别。等后来我发现时,它就剩下了一颗,还奄奄一息的样子,那原来的土已经发乏了。我后悔不迭,赶紧换土,精心照顾,把新发出的芽儿剪下来另插枝,不久以后,我的花邻又郁郁葱茏起来。

现如今,它们一起和我相伴了十几年,比我的儿子还年长,我们也是它们为我家的一份子。最多的时候,能种上十多盆。如今的阳台上,又有一颗枣树被太阳花环绕着。到了开花的季节,鸟语花香,阳台便是我的田园,只不见那悠然的南山,惟有一簇簇一团团的锦绣华丛。

我的小儿子也不再因营养良,而弱弱的让我抱抱的小孩子了。他那洒满阳光的少年的脸上总是说:“妈,你累了吧,我已浇过花了,你躺在阳台上休息一会儿吧!而我,有时便会进入梦乡,梦里和我的花邻携手欢畅,沐浴着温馨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