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棵树
那是一棵极普通的杨柳树,静静地生长在校园一隅。当年,这所学校刚好完成校园规模扩大建设。这时我正进入这所学校读初一,于是很快除学习外就有了一种新的生活——建设美化校园。
一周内就数星期六是最繁忙的校园建设劳动时间。有学生戏称为“辛苦六”,几百人同时劳动的场面在我看来蔚为壮观,来来回回搬运石土。等到整洁的校园呈现在眼前,才知道劳动创造美的伟大。
那天,有一节劳动课。看到足球场里放着一些较粗的柳树枝,班主任告诉我们今天主要的劳动任务是种树。看到这么一截树枝我很犯嘀咕,以往我种过的树都是带根的,心里想这没根的树枝能种活吗?当然,那时唯一相信树枝能种活的理由就是:老师让做的准没错。我还是极认真地对待了这截没根的树枝。我选择了校园里向阳的地方,想的只是让它长在阳光充足的环境里,不愿我的树枝在冬天里挨冻。
极认真地种好树枝后,所希望的就是看到它马上长成一棵真正的大树。然而我对它的成活并没抱太大希望。不过在这万物疯长的夏季,我的树枝冒出了新芽,这种新的变化让我对树枝长成一棵真正的树充满了希望。
除学习之外的时间,我还是把更多的时间投入到对它的照顾上。在我的照料下树枝疯狂的抽枝,在我的眼里它由“丑小鸭”长成白天鹅了。课堂之外我更愿意坐在我的小树旁读我的文章,背我的英语。
冬天里我总在想,它会被冻死吗?下雪的日子里我在想它能不能挺过来?以至于在放寒假的日子里我三天两头到学校里探望。阳春三月它又发出新芽,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它伴我走过三年的初中时光,我毕业时它也长成一棵真正的树了。在初中毕业后的日子里我很少去看它,我在想它已长大应该学会在自然里成长了。
一晃初中毕业十多年了。我回到母校看看时,它长得枝叶繁茂。这这十多年的岁月里它代我守候着母校,那截我曾经种过的树枝已然长成一棵大树,我也由曾经被老师教育培养的学生变成培育教育学生的老师。
在我工作的校园里,我又种下了另外一截树枝,我知道那截树枝会长成一棵大树。那截树枝同样在夏季里迸发出生命的活力。也就是那年我也迎来我的第一批学生,此时的他们就像我刚看到的那截树枝,正等待精心呵护和阳光雨露的滋养。
在那截树枝迸发出生命的那年冬天,暴雪将校园紧紧覆盖。我像当年担心那截树枝能否挺过冬天肆虐一样关心我新种的这截树枝。我本想就算这截树枝躲不过暴雪的肆虐而夭折也无所谓,来年再种上新的树枝。
心里尽管这样想,我还是决定到校园里看看这棵刚绽放生命活力就受到严峻考验的树枝。其实,此时已放寒假,空荡的校园里很寂静。只有我脚下的积雪发出单调的声音,我本想我可怜的树枝此时可能已被暴雪压倒,不过就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令我吃惊,一个单薄的身影正挥着扫帚吃力地扫着地上那厚厚的积雪,额头上此时已渗出一层细细的汗珠。
她,是我班里的学生,在班里学生中不太显眼。后来在入校后的第一次考试中,她名列年级第一。她家离县城很远,要翻过四千七百米的雪山垭口。我知道翻越被暴雪覆盖的雪山垭口是很危险的,此时我对她既充满怜悯,又充满些许的气愤。
我对她说:这么大的雪天翻越雪山垭口是非常危险的事情,她说她知道这个道理,不过她更牵挂学校里的树会不会被雪压倒,因此,就央求父亲一起翻越雪山垭口来到学校为这些树扫雪。我到学校时,树旁的雪已扫得差不多了,我种的那截树枝周围已被扫得干干净净。此时,我的眼睛有点潮湿,不知是泪水还是雪风吹进我的眼睛。
老师我有一个小小要求,她瞪着一双大眼睛等待我的答复。请您为我保守今天的秘密,好吗?我说好事应该被人知道。这只是我自己愿意做的,她说。我还是答应了她的请求,于是这件小小的冬天里的事成了她一生里忘不去的美好记忆,也成了我恪守的秘密。
来年的春天里,那截树枝又焕发出生命的活力。春天的阳光扫去冬天里的那场暴雪,我顿悟树种下去是要呵护的,学生正如种在我心间的树苗,在心灵的空间里多了学生的存在,便多了一份责任,一份神圣。
其实,学生是老师心中永远的那棵树,老师是学生心中永远的那棵树。彼此都在相互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