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首页好句子
倚栏轩 > 散文精选 > 散文随笔 > 正文

守望家园

作者: 伍乘风2010/11/30散文随笔

生命历程无数次在城乡间往返,舒适地享受城里的公共资源,许多人常常羞于谈起自己出生乡下,继而遗忘停留在某些旧物上的时光。时代的变迁,大量的农人涌向城市,现代文明就这样互补着,在这样的交流中,“乡下”、“民间”一词会渐渐消失,这得归功于当下的改革,归功于当下那些被改革潮流所拥抱的人们,我的家乡也被这时代潮流冲刷了,一切欣欣然,那些林立的别墅式的民房与现代化的耕作方式便是最好的见证,这些成就的取得往往与当下的打工潮及商潮有关。就在我居住的城里,就连修鞋的行当,乡人也在那用泰然的方式占据着,参与着,在我们不经意里,一些高大的房屋也就在他们灵巧而娴熟的动作之间诞生了,这也是当初许多人所不屑也万万没有想到的事,其实,任何一种劳作都没有贵贱之分,我们都在努力改变自己的生活模式与质量,获取的方式,只是一种途径罢了。

表侄小二决定结婚了,新娘是贵阳城里人,日子定在二00九年的九月四日,怕我忘记,十天前就告知了我,有两层意思,一是作为亲戚礼尚往来,二是叫我这个也是从乡下读书出来的所谓有了一份工作的表爷来撑一下面子,可以帮喊一下礼(一种结婚的仪式),主持一下拜堂,对当前的盛况作翻赞喻,对过去日子作一翻怀旧,就在我去吃酒的当日,我被一种景象迷住,在对那些事物的迷恋中,我再次失语……

小二的父亲是我的表哥,早已辞世,唯有母亲艰难地抚养着小二兄弟三人,舅婆已经老得帮不上忙了,但她的神态似乎又像在期待什么,总有一份期待让老了的她得以将生命延续。忆起当年卖掉家里唯一的耕牛作为上学的资本时,小二常常感慨万千,要是没有当年母亲的努力,他一技之长何以在手,又何以在打工行业里独领风骚。舅婆其实生了两个儿子,表哥的脚下也还有一个妹妹,但我很少听舅婆说起,或许她经历太多的人生波折与苦难,以往的日子里,我也尽可能地避开这些话题,我不想撩起藏在她心中那一丝疼痛的琴弦,只是从别人的谈话中,知道了这些;大表哥在粮食关因挨不过饥饿被死神喊去了,表姐我还记得她的名字,叫“想”姐,可见当时她的父母对她是何等的溺爱,但父母给予的爱没有能让她活下来,她终就在一次叫水豆的疾病里离去了,以现在的医疗条件来说,只不过是毛毛雨,她死在舅婆家的那幢老屋里,因此舅婆对那幢老屋特别依恋,也特别在意。时代对于他们而言是不公平的,如果那时也有现在的合作医疗或村级医务室,那么“想姐”的生命也不至于如此短暂。

婚礼如期举行,作为家乡的出行者,我被他们以一种隆重的礼节邀请。在已经作废了的老铁路旁边,砖混结构的新居林立着,但也夹杂一些旧屋,因某种原因,那些旧屋依旧包裹着自己的故事静静地躺在那里,与现代的建筑形成一种鲜明的反差,其间也有舅婆家泥土筑起的老屋,那房子看上去老得不能再老了,房子有些倾斜,房上老瓦被风吹起,落下细碎的粉抹,让人感到几分沧桑,时光在消失,旧屋寄存于古老的木架房梁和青灰瓦片里,它总是停留在人们生活的某个时刻,安静地躺在年轻的阳光下,散发着持久而美丽的光芒。小二哥仨的童年便留在这老屋里,恩情也在老屋里。其实,我们这代人的童年,是苦难和幸福的童年,恩情是土地的恩情,苦难既是一种伤痛,也是一种财富。我的许多乡人或许正是因为这种苦难,才有了他们的背井离乡、奋发图强。并不是作为孙子的小二没有能力将此屋拆去重建,而是因舅婆执意不让拆此老屋,怕她儿女们的灵魂逢年过节找不到家。孙子们很懂老人的情节,于是依了她,将新房傍着老屋建起,有点像某些旧城的改造,保留着旧城貌,开发了新城区。三层楼的房子高大而宽敞,有着明显的时代气息,将那老屋反衬得非常矮小,有点像舅婆站在新房的门口,将过去辛酸的日子毫无保留地铺展在现代的阳光下。其实她生活节律里,已经习惯了清苦,从她手上的皮肤及表情不难看出,劳动是如何让她的生命得到了延长,我见到她时,她正与夕阳一起坐在大门口,露出几分的惬意,孙子结婚对她而言,确实是件欣慰的事,小二见我来了,急忙过来接应,把我从那个风景里接走了。

我无法知道他们寨上的人们通过何种手段将自己的村寨打理得如此好,我想有一点是肯定的,就是用他们自己的手在改革的时光里劳作,从时间的缝隙中将这些财富挖了出来。

新娘接来的时候,我跟她说过,虽然你是城里人,但我们乡下有自己的习俗,是必须要遵循的,乡人对于结婚礼仪很注重,舅婆及表嫂自然属于受礼之列,她们经历过苦难,目睹了变迁,终于等来了一份现代文明的礼拜!但她们始终以一种宁静的方式接受着,并无多大的惊叹,这出乎我的意料,在新房大厅里我喊到:

改革开放三十年

公序良俗民间传

结婚先把祖来拜

祖上恩情记心间;

新郎新娘到喜堂

情真意切把家当

志同道合结连理

勤劳致富君莫忘。

接着我依次叫他们拜了礼,这样的仪式在家乡的新房里演绎着,在城乡之间交流着,我想,社会的进步不能只是物质条件的变化,民俗文化的传承也是必须的,当我从大厅出来时,老家的许多人正坐在晒坝里吃着喜酒,我急步隐入其中,我知道,一翻新农村的生活模式已经在那里上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