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捕黄花鱼

上百名渔民，几十条舢舨，正在合力围捕黄花鱼，但见偌大的海湾，盈盈的碧水之上，舢舨灵捷地来回穿梭，敲打船舷的嘭嘭声，拍打水面的啪啪声，撞击船底的咚咚声，声嘶力竭的呐喊声，阵阵声浪，响彻云霄，明媚阳光下，鱼鳞银光闪闪，水花晶莹耀目，好一派人欢鱼跃的醉人景象。

黄花鱼喜欢群聚，每年春季，为了传宗接代，繁衍生息，黄花鱼汇聚成群，结伴而游，千万条黄花鱼，用同一种语言谈情说爱，哼哼唧唧，缠缠绵绵，汇聚成雄壮激越的爱情大合唱，优美动听的旋律，在水中恣肆地传播、扩散，讴歌生命的辉煌、壮丽、美好。靠山吃山，靠海吃海，祖祖辈辈以海为生吃海洋饭的海岛渔民，学会了听声寻找黄花鱼的本领。渔民坐着舢舨在浩淼的碧水之上游弋，每艘舢舨的船底上，都铺着一块干净的麻布，一个听觉灵敏的渔民侧躺于船底，用耳紧贴着麻布，屏息凝神，静心谛听。舢舨上划桨的、抓网的，也敛气屏息，紧张地盯住伏在船底的同伴，焦灼地期盼他们有惊喜的反应。“咯——咯咯——咯咯咯——”黄花鱼的声音透过船板，由弱而强，一阵急似一阵，绵绵不断地传入听声人耳中，渔民凭着丰富而娴熟的听声经验，断定船底的大海中聚着黄花鱼鱼群。立时，舢舨上的人兴奋起来，但都不出声，只用眼光和动作表现自己的欢欣与兴奋，尔后高高地扬着手巾、帽子之类的东西，向附近的同伴发布寻到了鱼群的信号，附近舢舨上的渔民接到了信号，又做着相同的动作，将信号发送到更远的舢舨上。接到信号的舢舨，纷纷向着最先发布信号的舢舨驶过来，但一样小心翼翼，尽量不弄出响声，以免惊散鱼群。待所有的舢舨汇聚到了黄花鱼鱼群上面的海面，队长一声令下，网手们利落地往海中放网，待所有的网放完后，渔民们便用船桨或其它东西大声敲打船舷与海面，大声呐喊，弄出阵阵震耳欲聋的声浪。黄花鱼是最怕惊吓的鱼类，听到了突而其来的惊惶的声浪，吓得魂不附体，慌不择路，四处逃遁。然而，渔民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重重叠叠的丝网，要逃脱，谈何容易，于是一条条黄花鱼成了渔民网中的猎物。

起网了，一条条肥大的黄花鱼被渔民从网上摘下来，丢进船仓，熹微的春光辉映下，整过海面鳞光闪闪，渔民们的脸颊上洋溢着无限的笑意与满足。黄花鱼之多之肥，比渔民预想的还要好，收网的渔民拉得气喘喘吁吁，摘鱼的摘到手痛。满载着黄花鱼的一艘艘舢舨，凯旋而归，老人和小孩子们早已等候在码头上，焦灼地引颈远眺。舢舨刚驶入港口，经验老到的老人，从舢舨行驶速度的缓慢迟滞之状，心里就有了数，知道又是一个丰收的日子。

黄花鱼又称大黄鱼，生长于我国的南海、东海和黄海，为暖温底层结群性洄游鱼类，生活于五、六十米深以内的近海，喜栖于软泥或泥沙底质的海床，黄昏、黎明或大潮时便上浮，捕食细小鱼虾。黄花鱼借腹腔两侧的鼓肌收缩，压迫内脏，使颇为发达的鱼鳔共振而发声，生殖季节声音较大、更明显，用以向异性发出求偶交媾信号。渔民根据鱼声音的大小强弱，远近深浅，判断鱼群的大小，所在水层的深浅，从而准确地围捕它们。黄花鱼肉质细嫩，不论生猛或冰鲜，肉质都十分鲜美嫩滑，很令人们喜欢，是上乘的名贵海鲜。黄花鱼还有药用功效，其鱼鳔可润肺健脾、补气活血，制成鱼鳔胶珠，对治疗消化性溃疡、肾结核、风湿性心脏病、再生障碍性贫血效果甚好，鱼头有石头样的硬物，称为耳石，可清热去淤，通淋利尿。

波澜壮阔的伶仃洋，每年春季，黄花鱼鱼汛频传，以海岛为家，吃海洋饭的海岛渔民，年年围捕黄花鱼，是生活中的一大盛事。像农民准备春耕一样，早在过年前，渔民就郑重其事地准备围捕黄花的工具，破烂的网具，悉心补好，破损的舢舨，尽快修复，并且刷上油漆，缺了的船桨，抓紧时间备齐。新春佳节的鞭炮声刚响过，欢乐的气氛还笼罩在人们心头，社员就开始看干部，干部看队长了。队长可以指挥一村人劳动，但要出海，还得征求村中经验丰富的老渔民的意见，只有老渔民才能准确地预测黄花鱼汛期。年轻的渔民猴急，不断向老渔民打听，什么时候出海，老渔民则看看气候，看看潮汐，辨辨风向，翻翻日历，屈指捏捏指头，胸藏乾坤与玄机，成竹在胸，一脸自信地说：“早着呢，早着呢。”一副皇帝急，太监不急的样子。事实上，要说老渔民不急那是假的。一村几百人，家家户户，男女老少，一年生计，柴米油盐酱醋茶，衣服鞋袜，针头线脑，全靠捕鱼收获换取，稍有差错，一村人希望破灭，一村人会怪罪，一村人要埋怨，成为千夫所指的罪人，谁承受得起。况且自己一生英明与声誉，也会毁于一旦，不能不郑重其事，全力以赴。老渔民每天早晚跑到海边，面对变幻莫测的大海，观察再观察。早出动，鱼汛未成，徒劳无功，劳民伤财，迟出海，鱼汛已过，希望灰飞烟灭。生产队干部急在面色上，年轻人急在嘴皮上，老渔民急在心坎上，人人急得坐立不安，食不知味。

围捕黄花鱼的场面浩大，气氛十分令人剌激、紧张、兴奋，为了参加一年一度的围捕黄花鱼的作业大军，村里的渔民，要出外办事的，身影匆匆地去，脚步急急地赶回来；生了病的渔民，祈求上苍保佑，尽快康复；嫁出岛外的女人，以及出外工作的男人，也想办法请假几天，回家参加作业。年轻的新婚夫妇，男的计算好，要女方在围捕黄花鱼期间生育，丰硕的黄花鱼会令产妇奶水充足，将虾仔虾女喂养得肥肥胖胖。而女方则不想在围捕黄花鱼期间生育，为的是参加盛大的捕鱼作业，夫妻争争嚷嚷，各不相让，谁也说服不了谁。

然而，伶仃洋这片盛产黄花鱼，曾创下一网围捕上千担鱼的全国记录的着名渔场，从七十年代起，由于捕捞能力的升级壮大，各地渔船蜂拥前来滥捕酷捕，加上环境污染，水质变差，黄花鱼资源急剧下降，八十年代后濒临枯竭，昔日的主捕对象、大宗海产品，而今却成了珍稀鱼类，鱼汛难成。合力围捕黄花鱼，已成了远去的往事，海岛每个老渔民心中，都蕴藏着许多昔日围捕黄花鱼的奇闻趣事，茶余饭后，每每谈起，肤色黝黑，饱经风桑的脸庞，就会舒展出甜蜜而幸福的笑靥，混浊的眼睛，也会闪闪生辉。

新一代海岛渔民，可否重演祖辈的神话般的围捕鱼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