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杨梅红
雨是六月的常客,从杨梅挂上枝头,到夏日的红晕染上枝头,雨缠缠绵绵地相随。雨中的杨梅似江南少女,水生生地立在枝头,迎风而笑,若闻得人来,羞涩的红了一片。雨中杨梅美则美,只是苦了摘梅卖梅人,细雨中一早摘梅,不能带斗笠蓑衣,攀着湿滑的树干上树摘杨梅。细微的动作就会引得豆大的水滴往身淋,刚仰着头摘头顶上乌黑的杨梅,一不小心,水就滴到了仰望的眼里,一时间难受得睁不开眼睛,一次摘梅,必得湿透了一身衣衫而归。
密密绸绸的江南雨浪漫而多情,“又是一个梅雨天,山上的杨梅又落了一地。”母亲眼里的雨没有那么的多愁善感,只有一个农人的感慨。
小的时候,我家里就种有七八棵杨梅树,那个物质贫困的年代,零食寥寥无几,一到六月杨梅红,红艳艳的杨梅一挂上枝头,只引得一帮人眼里馋味十足,喉咙里只听得咽口水的声音。由于贫,引得杨梅树下不时有偷摘之人,或是解馋或也有贪心之人偷摘几篮子,卖钱补家用。所以每到杨梅一红透,暑期一放假,清晨母亲必早早地叫醒贪睡得我,带上一张带补丁的旧草席,牵上家里那头“哞哞”叫的老黄牛上杨梅山看守杨梅。
我家杨梅山座落在一个小山坳里,山坳外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脉脉地流淌。看梅时在村里东家西家唤上几个梅山相近的小伙伴,一到梅山,扔下手中东西,赶着老黄牛往山中一放,牛晃着笨重的身躯悠悠在踏入青草丛中,梅山上小溪边就是我们年少时快乐的天堂。长在水乡的小伙伴小美、阿勇都是游泳的好手,我却是个旱鸭子,抓鱼捉螃蟹也不在行,常常是他们抓到好几条了,我鱼鳞也没摸到一片,不过这也没有减少小溪带给我的乐趣,几次抓螃蟹未果,得出了偏道的办法,拍被螃蟹的前脚夹到,找一块平扁的石头从背上快速地压住它,再用食指压上背部,大拇指从后面伸到螃蟹的肚子抓住它。有时一不小心摔了个大马哈,惹来小伙伴们的一阵大笑,也乐得我忘了痛。
玩得累了,铺上旧草席,趴在席上数着地上忙碌的蚂蚁,逗一逗草丛里的蚂蚱,说一说悄悄话。抬头看山上,看看老黄牛还在不在?忽地发觉牛儿不见了,慌得几个小伙伴漫山遍野地找,不想老黄牛吃饱了躺在大树下悠闲自在地反刍,气得我想踹它几脚,可一对上老牛水汪汪的大眼睛又让我心生爱怜,只摸了摸老牛的头算是惩罚。
馋了,个个似小猴子三下二下就爬到了树上,脚一点,手轻轻地一掂,一个个乌黑诱人的杨梅就落到了篮子里,再与小伙伴们聚在小溪边,比比谁家的杨梅个大,谁家的好,谁家的胜出就先品尝,在小伙伴羡慕的眼光中,满口都是杨梅的酸甜。我们的中午饭一般都是大人托同村的大人带到梅山的,要是谁家中午饭带的是烙得麦饼,谁就倒霉了,由于贪吃杨梅多了,牙齿都吃酸麻酸麻的,那还咬得动麦饼,只能啃一点点,再含在嘴里软化了再慢慢咀嚼。小伙伴们拍着手在一边起哄,一顿饭也能吃出乐趣来。
时近下午,我们得完成大人们交给我们的任务,捡杨梅树下的落地杨梅,卖给收落地梅的小贩,所得的钱大多交给大人,留下几分作我们的零用钱。夕阳西下,余辉洒满了梅山与小溪,鳞鳞的波光荡漾,闪动着串串夕阳,杨梅叶都似渡了一层金边,微风拂过,频频点头向我们说再见。落日下,我们牵着老牛,牵着夕阳,夕阳又将我们的影子拉长。
杨梅青了又红了,我们告别了童年,青春年少的我望着儿时的伙伴阿勇,心中涌动着不一样的情愫,我也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温柔。大大咧咧的我不在放开嗓子对着他所在的梅山喊他,也不再肆无忌惮地在水中摸鱼抓虾,而是喜欢捧一本书,静静地坐在小溪,偶尔朝着他所在地方,羞涩地看上几眼。若是一不小心撞上他寻问的眼神,又心慌意乱地避开。
梅山上,我们彼此似在捉迷藏,有意无意地躲着对方,正着着书,阿勇冷不丁伸手过来:“唉,给你我家的白杨梅。”
抬头一看,阿勇手里托着十几枚白玉般通透的白杨梅,那是他家所特有的白杨梅,(杨梅中再甜的品种)我脸一红,接过他的白梅,转过身来细细品尝。
“阿勇,白杨梅怎么没有我的份呢。”小美在一边起哄,一边对着我做羞羞脸状。
“都给你,都给你。”脸红的我把手中的杨梅塞到小美的手中,拿起书遮住红红的脸。
“哈哈,害羞了。”小美见我举手作打状,忙跑开了,只留下我和傻笑的阿勇。
那一年,梅山也似多情,风也轻云也淡,小溪更温柔了,清清地影印我们的身影,在书中我读懂了少女情怀总是诗,在他的眼中我读懂了青梅竹马。
一年又一年,我们的生活也渐渐地富裕了,我们各别了看杨梅的岁月,走出了学校,走向了不同的生活。
又是一年杨梅红,品尝着酸酸甜甜的家乡杨梅,想起那段纯纯的初恋,祝福远方的阿勇平安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