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荷香
日子在临近。上金贝的荷田,就成了思念的症结。不以悲伤的名义,透过时光的窗棂,我在记忆的梦中静静地等待荷香。
上金贝的荷花,此时应是小荷才露尖尖角吧。不妨事的,只要有爱,一切美好都会在心田开放。
两山之间,荷田沿着山坳一层层地向天边叠去,一片碧绿把整个天际和心情叠成了迷蒙的翠绿世界。淡淡的青草味夹杂着荷的清香,味道陈得就象蟠桃会刚开了坛的仙酒,不消许多就有了迷醉的感觉。荷花热热闹闹地开满了荷田的各个角落,象绿的街道、花的集市,着裳或艳或素的少男少女从一望无际的街道那头接踵而来。白的如玉雕般温润而娴雅;粉红的如幼儿那涂了胭脂的腮儿。近看象群舞刚演过高潮后的定格画面,远看又似碧空中璀璨的繁星。而一切喧闹都只在瞬间。最是彻入你心骨的美是一切复归于宁静和淡泊的美。象朱老先生笔下:“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便觉是个自由的人。白天里一定要做的事,一定要说的话,现在都可不理。这是独处的妙处,我且受用这无边的荷香月色好了。”
父亲显然已经沉浸在这样的情境中。时而掬起身旁的莲花朵儿,细细端详;时而远远眺望着连天的碧波,默默凝望。许久父亲就这样伫立在荷田的埂头上。也许他是在细数那花?或是因着荷的品质点检他一生如荷花般洁净的品格与修为?我清晰地看见父亲掏出纸巾,轻轻地在眼角拭过。
知道父亲爱莲,缘于小时候当我迫不及待地翻阅父亲的存书时,第一个映入眼帘的是《爱莲说》那段着名的句子“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以及书页上留下的旧旧的折痕和句子下父亲用心划下的标记。
从记事伊始,这句名言就象一把尺子,丈量着父亲的人生。
两年前的这个时候,正当我寻思着再接父母来宁小住,然后一家人一起再去上金贝看荷,却不幸传来父亲小脑出血的噩耗。
正如荷的贞守,父亲为人善良、为官清正;在顺势时不娇不贪,在冤曲和逆境之中坚强笃实。他勤勤恳恳一辈子,从没有让人麻烦过,让儿孙们伺候过,既使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天,他选择平静、安详却又那样匆忙地走了。走了的那一天起,一连五天,天就开始下着连绵的雨,而出殡的那天豁然就晴了。雨后的阳光温润而明亮地铺陈在灵车缓缓走过的街道上,温柔地轻敷在绵延半条街道的送别队伍中,仿佛要抚去人们眼角的泪痕。街坊们说,这些都是父亲修来的。想到这些,我总会想到父亲伫立荷田边的情景。想着想着,父亲就化作了那缕阳光照在最高处的那朵荷花上,洁白的花瓣辉映着仿佛来自天国的光芒,渐渐地、渐渐地,父亲就明亮而圣洁地与荷融为了一体。
于是,无论何时何季,上金贝的荷田总是承载着无尽的思念。在每一次播放这段时光的录影时我难免让眼泪不争气溢出眼帘。父亲便会用他的坚强告诫我,无论怎样的世事炎凉,想荷念荷,切莫以悲伤的名义,淡泊心态,只在时光的窗里静静地等待荷香。
爸,上金贝的荷花盛开的时候,我替您再去看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