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年味
“天地风霜尽,乾坤气象和”。日子进入阴历的腊月,快过年了。走在城镇乡间,总有一股味道萦绕在身边,这个味道就是年的味道。可是,这个味道却离我记忆中的那个挥之不去的童年的年味越走越远……
童年时节,总是在盼望着年的到来中才意识到日子的缓慢,总是在“年又过完了”的叹息中才意识到日月的如梭,总是在掰着手指头盼过年的倒计时里才意识到自己又长一岁了,总是在幸福的期待中过完每一个年。正如鲁迅先生在他的《祝福》中所说,“旧历的年底毕竟最像年底,村镇上不必说,就是天空中也现出将到新年的气象来。”
童年时节,每当乡村过年,辛苦劳作一年的农民就会把平时的积蓄拿出来大方一回。于是,村庄上空袅袅的炊烟在缭绕盘旋,空气中到处弥漫着肉的浓香,家家户户的门前贴着对联,挂上大红灯笼,近处远处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伴随着大人们的欢笑声、孩子们的嬉闹声,一切都是那样的香甜和喜悦,完全让你体会出一个纯正、温馨、快乐、幸福的年的味道。
味道之一:
宰过年猪。这是乡村腊月的一个亮点。在普通农家,每年能宰上一头年猪是一家人“运程”好坏的象征。“年猪”,本来应该是专门用于过年食用的猪,可在我童年的记忆里年猪是一家人一年到头肉食的主要来源。这头猪在快进入腊月的时候就开始“贴”食,即喂精饲料,用最短的时间
味道之二:
推过年磨。推磨是指磨汤元,磨豆腐,磨米豆腐。那时乡村活困难,平时很少吃这些食品。进入腊月,不管平时多么节省,家家都要做这几道食品,作为正月的主要菜谱,煎炒烹炸煮都离不开。那时加工工具是石磨。石磨,就是两块直径一米左右,约人生20公分厚的圆石摞在一起,上下齿状反方向错开,装在一个大的带出口的石盘里,然后固定在一个十分牢固的架子上,上面的一块石头中间有一个圆的孔,边儿上对称着插着一条长的木柄,叫磨杠,把豆子、米和着水从上面石磨中间的孔放进去,蓄力或人力推动磨杠转动上面的石块,白花花的浆子便从两块石头咬合面的缝隙里流进石盘时,再汇集到下面的木桶里。经过加工成型。也就是因为这原因,乡下有个谚语叫“三十的磨子,推不得”,说的就是年三十了,该磨的都该磨好了。
味道之三:
砍过年柴。那个时候农村由于广泛开荒,山林面积减少,加之我们老家那里的唯一燃料来源就是森林里的柴禾,所以燃料一直紧缺。可是为了过年期间能把火烧得更旺,图个是“旺旺”的彩头,家家户户都得在年前准备些好柴块(就是纯木块),房前屋后的树子也被修葺一新,于是满院子里到处都堆码着平时难得一见的柴块。一捆一捆,规规矩矩,有横码的,有竖堆的,蔚为壮观。而我也在渐长的年龄中被父亲“押”着去参加这样的劳动,常常手被划得鲜血直流,可是想到是为过年作准备,我也就每每“疼并快乐着”。把猪喂得膘肥体壮。可是由于那个年代物资紧缺,每家的年猪都只能是“购留各半”,就是说要把年猪的一半卖给国家,而且还要卖“硬边”(带猪尾巴的那一边)。因为那个时候集体生产,宰年猪都只能是安排在晚上打着火把进行,而且因为一个村只有一个指定的屠宰师傅,宰年猪的人得提前几天与师傅预约,傍晚就得开始作准备工作,而且因为是在晚上大家都比较有空,于是每当哪家宰年猪时,就会有很多人围到一起,评判着哪家的猪壮,哪家的膘肥。等到猪打扫干净还在冒热气的时候,第一块肉就得割下来赶紧送到厨房去,因为得请上乡里乡亲的一大桌人吃“刨汤肉”。在我的记忆里,每当看到大锅里炖第一块肉时,我总站在锅台边,紧紧地盯着锅里跳动的肉块,闻着那飘出的香气,不知不觉地唾液流出。母亲在旁边看了,便会用筷子扎出一小块肉放在碗里,我伸手就抓,顾不上烫嘴,狠狠地咬下去。
味道之四:
分糖。正月初一是必须要吃汤元的,可是汤元信子中红糖是必不可少的。那个时候,物资供应全是凭票,每年的腊月里,村上就会组织人到街上统一把一个村的红糖全背回来,按人均二两分下去。每一年的那一天,看到背红糖的人回来了,我们一大群小孩子便会早早地去围着,等到红糖从口袋里倒出来摊开时,我们便会越围越近,用冻得发红的小鼻子狂嗅着弥散开来的味道,瞬间蠢蠢欲动的口水便流到了嘴边,大人们便防贼一样警戒,可是毕竟小孩子人多势众,每每总有偷窃得手的,其他人便羡慕地看着他们喜滋滋地逃走……实在没机会,就只有等到自家的分到后,死皮赖脸地缠着妈妈,终于得到一块,含在嘴里,香甜瞬间溢满舌尖,舍不得吞下去,慢慢回味,只觉得有一种甜,它深深地溶进生命之中,历久弥坚。
味道之五:
祭祖。“每逢佳节倍思亲”,过年那天,家家都要把祖坟打扫干净。先在家里设张供桌,点上香蜡,摆上菜肴水酒,奉上“福纸”,等到吃团年饭前,得先把这些供品送到祖先坟前,三拜九叩,许下心愿,祈求列祖列宗祈福保佑,点上纸钱、福纸,燃放鞭炮。然后才回家吃团年饭。一顿团年饭,便是过年的主题曲。丰盛的菜肴摆满一桌,炖菜、炒菜、凉菜样样都有,阖家团聚,围坐桌旁,共吃团年饭,心头的充实感真是难以言喻,既是享受满桌的佳肴盛馔,也是享受骨肉亲情的快乐。
味道之六:
守岁。到了年晚上,也就是“一夜连双岁,五更分二年”的除夕夜,“除夕更阑人不睡”,“守岁围炉竟废眠”,全家人围坐在一起,茶点瓜果放满一桌,父亲少了平时的威严,母亲多了平时的慈爱,孩子少了平时的拘谨,一家老小,边吃边乐,谈笑畅叙。到了子夜,“爆竹声中一岁除”,各家的鞭炮都要拿出去燃放,把年夜衬托得异常热闹。
味道之七:
拜年。难忘的年夜总是过得很快。天亮了,孩子们像出了笼的小鸟,穿上母亲做的新衣、新鞋,无拘无束地在房前屋后疯跑着。父亲买来的鞭炮舍不得成挂的燃放,把它拆散一个个地点燃,每一声响都是那样地悦耳动听。人们开始相互拜年,整个乡村又在年的气氛中沸腾起来。记忆中最企望的还是“车车灯”这类的民间自发的拜年方式,一大群人,男妇老少,画着淡妆,披红挂绿,吹吹打打的就来你门前了,又唱又跳,讨个红包就又去下一家,人们便一家一家的围观下去,直到他们消失到视野的尽头。这既是当时民间少有的文化大餐,也是是整个节日期间最富年味的民俗活动了。从初一到十五,人们按照亲疏辈份依次走亲戚,吃转转户,这样一趟下来,虽然很累,但人们心里是热乎乎的。
童年的年味,如百年陈酒,窖香浓郁,醉人肺腑,品不完,尝不够;童年的年味,来得风风火火,走得急急匆匆,留给了我太多温馨的回忆,太多美妙的憧憬;童年的年味,充满了温馨、祥和、喜庆、吉祥;童年的年味,承载着我童年的记忆,也孕育着我童年的梦想,有滋有味,回味无穷……
2012年1月20日凌晨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