坡上人家坡下井
去年“十一”国庆节后,远在石河子公安局工作的儿子、儿媳回来补休。我和小夫妻二人一同到母亲家,走到妈妈门口时,看到妈妈孤独一个人站在阳台上向外张望着。看到此景我的心酸酸的,眼泪夺眶而出。怕被他们看见,我侧过脸去抹掉了。
我知道,妈妈自父亲去世后,一个人经常这样站在阳台上,孤独地想着心事。我对儿子说,你姥姥又想你姥爷了。儿子说,就是呀,姥爷走了两年了,这样吧,我们回来一次不容易,咱们一块带姥姥回山上老家去吧,我小时候到姥姥家住过,想去看看,刚好也让姥姥出去散散心。我说:好啊。
就这样我跟妈妈一行四人,由儿子驾车直奔回家的路。
我的家在偏远而落后的锡伯提大山脚下,按着兵团建设制,称作农九师一六六团九连。它背靠群山,那里有成片的草原牧场,蓝天白云。故乡的人半农半牧,四季轮回,年复一年的在那片土地上生息,我的童年就是在那里度过的。那里有我的青春,有我的梦!!还有坡下的那口老水井。
车行到离家不远处,儿媳兴奋地叫起来,姥姥你看呀,这么多的羊群,好象是在搬家吧?只见半山坡上下来一队从山里出来的迁徙牧群,马、牛、羊,还有骆驼背着杂物和妇女儿童混杂在一起。妈妈告诉她说,这是牧民过冬从夏牧场往冬牧场迁移的,到明年春天,他们又会回来的,年年都这样。
经过几个小时的颠簸,我们来到了阔别20多年的家。
妈妈,姥姥的家在哪呀?儿子问道。
我和妈妈站在原地,是啊,家在哪呀。眼前的一切让我和妈妈惊呆了。印象中的家面貌全非了。
我的家:过去干打垒的土屋不见了,土屋顶上长的狗尾巴草不见了,门前的泥泞路不见了。
而今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排排展新的红砖房,一米见方的大窗户透着耀眼的亮光,地面铺就彩色的瓷砖。光滑的路面也铺上了柏油。当我们来到过去居住的地方,儿子说:姥姥,咱们家的菜地呢,羊圈呢,咋都没有了?妈妈笑着说,是啊,没了,过去的全没了。孩子,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呀,想想过去,看看现在,你们赶上好时候了。变了,变了呀……
坡下那片小树林,它却没有变,唯有变的是树长高了,身子更加壮实了,鸟儿相许在枝繁叶茂间落巢安家。它虽无语,可它却是陪伴生活在这里人们活的见证啊!我感叹,是啊,变了,真的变了。我梦中的小山村与我彻底告别了,这要感谢党中央的政策好呀,经济援疆、科技援疆,战略援疆,危房改造,兴修水利,连连通公路,一系列的民生工程,使这个偏远的小村落有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旧貌换新颜。
不觉中,我们来到坡下的那口老水井旁。与其说它是口井,倒不如说它是一个泉眼。这里人们为了方便取水,在此向挖了一个小坑,并把周围又用石块垒上几层便成了所谓的“井”,深度不到1米。它的样子与我童年时没有丝毫变化,水还是那么清澈甘甜,依然是不知疲倦的昼夜流淌,潺潺的溪流低语唱着“永恒”走向远方。我来到它的眼前,看见我,它仿佛好象在对着我流泪诉说:女儿呀,你走了这么久!今天才回来看我啊……
是啊!我怎么会忘记你呀!你用你的乳汁把我们这些守疆的军垦老一代、小一代养大,你母亲般的胸怀,不图回报地送走了一批批远在外地的建设人才。如今,他们虽然不能一一回来看你,但我相信,那些远在他乡的故乡人,忘不了,真忘不了你……
儿子说:姥姥,我妈妈就是喝这口井的水长大的吗?这水能喝吗?妈妈你看呀,这水里长满了绿苔。是啊,儿子的话让我想起了童年的生活。我的童年就是喝着这水,在这半坡上的土屋里长大的。这里早已没有了昔日的喧闹声,早已没有了上班、开会的哨子声,早已没有了开饭时的铁犁敲钟声。我们的父辈大多都已离开了这个世界,儿时的伙伴走出了大山,去寻找自己的天地!唯有新来的内地移民和不多的几户老人家,在这里守望着这片难离的故土。
家就是家,乡亲就是乡亲。无论认识与否,当村里的人听说我们是回乡的,乡亲们还是和当年一样热情好客,把我们叫到宽敞明亮的家里,问寒问暖。从他们的脸上,从他们的话语里,我看到了今天的故乡人的生活在飞速改善,笑容里透着灿烂,话语间透着感恩,我被深深的感染。你无论走的多远,在外面待的有多久,在外混的好与不如意。当回到家乡,见到分别已久的父老乡亲,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亲切。外面的世界再好,但我还是时常想起我的家乡,因为在这里不单单有养育我的那口老水井,还有我父辈们身影和他们留下的足迹,还有那一片片被垦荒改良的农田和健壮的牛羊……
更有那悠美的田园牧歌在乔拉布拉群山、在塔额盆地、在蓝天间荡气回肠!!
我的一切、一切……是从这里开始的……
坡上的人家,坡下的井,还有那片小树林,是那样的熟悉,是那样的让我无法释怀。童年的梦……再见了,我的家,我的父老乡亲。
撰稿人:鲍冰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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