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烟雨
河面上有雾,草上有露,
晨曦里开放着花蕾,
告诉我:快乐是什么?
枝头上有鸟,忧伤鸣啭,
上下跳跃着找同伴,
告诉我:快乐是什么?
整个清晨,似乎,一种悠扬的清音回荡在我心头。终究,风里飘去又飘来;梦醒,烟雨云消,身还将回到红尘。云梦、烟雨迟未成韵,寂寂墨韵,让那一番烟雨轻轻捎来,细细喋唼中。
我,常用文字编织梦想。有时,这些个文字像砂砾,这些个梦想,就如我哪年在舟山群岛岱山海边沙滩上堆砌的城堡,一道浪花旋即消失的无影无形;我的文字,又如同那些脆薄的早落的败叶,只能在火堆里发出一次光亮。
可以肯定!如今,为生存而劳身、劳心的我,内心还留恋过去了的哪种茶杯情素。矛盾的我,生活在矛盾的世界;现实的我,生活在梦乡……
我走出屋外,一个雨后的秋日清晨。山里的秋,来的更早、更快、更深。仿佛带着一阵淫威的风缠扰我,摇撼我,摧折我,最后给我留下一片又凉薄又不见阳光的悲意;满眼,迷朦的景象。
晨曦,带着一丝光明从东方的天际出现;你是要唤醒我困顿的思想?还是要唤醒整个山川、河流?
露珠,欲滴在草背、草尖,用短暂的生命辉映着晨曦,剔透晶莹;你是夏天轮回里留恋的泪?还是秋的思,想包容整个世界?
鸟儿,被风吹翻了羽毛“吱吱喳喳”地在枝头,上蹦下跳,不停地唧唧呖呖;你,是用肢体的舞蹈、灵动的歌喉呼唤伴侣?还是在雀跃着秋天收获中的生命?
枝叶,沙沙着响,夹着虫鸣灌入双耳;万物,晨曦中的声响欢畅又凄厉;逐,心头震荡,乃感生命的奇异,却为何这般声嘶力竭地叽叫?
北风凛凛中,我象这只“吱吱喳喳”叫着的小鸟。
忽掠异彩飞上树。看,偎盼亵语鸟欢跃,翘着丽尾,抖动着翅。慕煞举头孤人影。满眼绿枝缀惊艳。啼鸣划破寂长空。浓情盈盼浴梳妆。露,矫姿灵态妒风叶。不忍孤影,丢送了羽,冲破苍茫化朵云。早风飘羽非昨夜,谁在风霹立终宵?
终于,孤单的“吱吱喳喳”变成了二重唱。随即,一双鹂鸟迎风展翅而去,空中,一支白色的羽毛飘飘扬扬地慢落于我身旁。于是,在我自已的心里,听到了自然流露的真诚的音籁。阴影一样压在我心头的那些现世的浮糙与物欲横流的东西变为宁静,透明了。我仿佛呼吸着一种新的空气;一种新的柔和,新的美丽。
风,也变的如此轻盈,一遍遍柔软地扶体,撩起额前、鬓边的发丝,风一样地轻柔、清颖,又绵软。
天空,青灰烟白。昨日那场雨,如我昨夜的梦,不动声色地淅淅沥沥哗啦而来,又静静悄悄地追乌云远去,早已沉谙在灰白的天空里。
今晨,云层那般的静谧安好,轻柔的叫你无从穿透;想,长上双翅,飞翔其中,将自己的整个身躯溶化,溶化……
站在高处,飘摇的心思在山林间燎原燃烧,又燃窜不过山峰、川流;攫住神思的却只是一个落落的空字——在胸腔里舞蹈,在心房里碰撞。凡,生命里的东西都想抓住,然,在攥紧的手心处,又静静地将五指轻轻松弛、垂落;松散滑落的,不是满山遍野的烟花薄雾,而是钟山松果雨花石,一颗失落、惆怅、且渐凉的心。
岑寂的空山,谷峰突兀,遮拦笼盖所有。若隐若现的峰峦翠霭,一帘碧青,妖妖绕绕地钻进骨里、缠进生命的最底里;不知为何,却叫我无端的恐慌,凄凉顿生;我合拢双臂抱紧自己,闭上眼睛,似逃避这突然间的单薄。
无法凝聚,却固执地将梦的烟雾堆叠在眼帘中;于是,视线外,别样的风轻云淡、别样的无所失得。
当清晨、当星夜,或雨中,我独自立于窗前、凭倚在秦淮河的石桥上、踯躅在梧桐下,或者瞑坐幽暗的屋内,常有一些微妙的感觉突然浮现又隐去。
我总是无心的。无心的聆听、无心的守候、无心的伫立、无心的痴想、无心的凝望,又无心的离去。当,我的眸光走出青砖小瓦马头墙,跳过梧桐枝头,跨越秦淮河水,穿透深密的雨帘雾幕,漂渺在浩瀚无穷的大空时,一切,都似在雨里雾里更递增了一抹无与伦比的迷朦意识。
云梦、烟雨,迷朦、清霭,总叫我那般的爱、那般的恋;一团雨雾、一帘云梦,载着心念,幻化成空空潦潦,轻轻聆听;其实,一直都没有心念,其实,一直都如薄雾般迷散;又似万千雨滴,细细无意地飘、无序地落,却深情地串成丝丝雨线,密密地织就在眼外空朦世界里,成一帘雨幕,由天及地,淋湿尘土,滋润万物,成心头枯瑟的甘露。如此的无意而为,于我,却成为天空的泪;雨,从天的脸颊轻轻地滑落,姿态丛容、潇洒,无不恣意地宣泄着无羁的娇柔娓美。
也许,那么多的梦与情,一一幻化在今秋的烟雨、云中,光明、暗晦、消沉、肃静、迷惘、惶恐……难以倾诉,哪份烟笼雾罩的情愫所叠压的窒息;却让心,深感无物而荒旷,无季、无云、无梦、无烟、无雨;仿佛,雾聚拢着云、云迭变着雾,梦聚拢着人生、人生迭变着梦,烟聚拢着迷茫、迷茫迭变着烟,雨聚拢着伤、伤迭变着雨。
大山里的雨后秋晨,造物用自然的情感,为我将生命的文字堆砌;眼前,更是一首首荡气回肠的诗词;我,用心、用情感,认真地阅览、品尝。
忽然觉得,情感这东西就如诗词,而产生情感的双方便是作者。往往现实中,当我们阅读一篇诗词,每每困惑。其实,我们难于索解的原因不在诗词,而在于我们不能迫踪作者的想象。作者常常省略去那些从意象到意象之间的连系,有如它越过了河流并不指点给我们一座桥。造物弄人亦是如此,假如我们没有心灵的翅膀便无从追踪,无从欣赏自然、欣慰生命。
曾经,我倒是有一点厌倦了自已对文字的情结。我从童年时翻读着那小阁楼上的木箱里的书籍以来,便坠入了文字的魔障,这时的我生吞着古典名着,又读着晚唐五代的那些精致的冶艳的诗词,蛊惑于那种憔悴的红颜上的妩媚,又在几位班纳斯派以后的法国诗人的篇什中找到了一种同样的迷醉,尽管还在朦胧中。仿佛爸爸妈妈当年,然而,父母却只给我留下了一些文字情结而已,四袖清风驾鹤去。
我,独自躲着红尘现世的捏踏,破碎着枕边一梦又一梦;心,在旷野的纤风瘦影里瑟瑟发抖;我,想用纤弱的双手,掬捧起清尘里那一丝烟光、雨魅,将生命浇透;我,想用此生专情的聆听风雨如晦、清越音曲,迭变我那梦的国度。
为生存,走过的每座山、每一水、每阵风、每场雨,每团雾,见证着我那一点点可怜的心事。想让时光,轻轻包裹;让烟雨,轻轻淋洒;让烟霭,轻轻笼罩;就醉在那份清幽的意韵里,孤凄芳菲、独语成梦……可,杳邈的清尘、云梦、烟雨有多远?也许就如红尘、现世,遐迩咫尺间,若魂飘飞得远,红尘愈远,清尘、云梦、烟雨愈近;但,梦的底色喧嚣嘈杂、烦躁不安,泛白逼真,红尘近,清尘、云梦、烟雨远……
喜欢往深山里去,好把心铺展在清尘、云梦、烟雨里,不为别的,只为了将尘梦的倦怠躲藏,把梦,搁在云山、烟雨一叹里;掐一朵山涧里的幸夷花,哼着小调,轻轻蹀躞烟雨中,那一梦的距离只在我雾眼轻抛外。没有相思恨,没有俗事绕,山深闻鹧鸪,黯然消魂只在山颠那云梦妖绕的烟雨、清尘里。
“叮叮当当”的伐木声穿破雾霭,清脆的飘出幽谷。
“顺山倒了……”高亢的号子传来,这阕宁静中的天籁伴着受惊的鸟翅高展;唤醒了朝霞,震落了清晨满披着的露珠,敲碎我的梦?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为什么走南闯北、东奔西跑中,我回过头去看见我独自行走的、经历的是这样一条迷离之道呢?因此,现实如梦,我倒喜欢夜以梦为戏的感觉……
此刻,我已带着敬仰与不舍,远离大山,坐在K156次列车上,用心、用情,记录秋日烟雨后大山里的感受。
昏暗的灯光,笔尖吻着笺纸,目光向着车窗外的天空,心灵却奏响《东庭西柳夜月章》;火车与人终日里无奈地奔跑,奔跑中不忘举头望月,叹那——嫦娥仙子的翩翩起舞,叹那——广寒宫里的《月箫谣》;
奔跑中,清音,却在遥远处响起,那般清澈,那般清越;闻之,让人想衣袂飘飘,如敦煌般飞舞……
睡意袭来,车轮声中闭眼:雨霁岚媚,敛步枕风,清尘里,松竹魅影下,一壶清酒外加膏黄肉肥的大闸蟹,还有生煎包,伴清音唱令,直舒胸臆的文字将心念拓开延展,迎来梦神,将滋生一个别样的天青色的朗若明月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