恬淡地飞翔
办公室的窗外,有一株不知名的树木。
春天,树上密密实实地开些极雅致的白花,花儿谢了,便结出满树的果子。夏去秋至,果子的颜色由绿变红,艳艳的,犹如樱桃的色泽。那果子却长不大,一如蚕豆般大小,圆圆的,红红的,一嘟噜一嘟噜地挂着。坐在办公室里,伏案久了,隔窗望去,那一树的点点猩红,煞是令人心怡。
初冬,一场风,一夜霜。树上的叶子已是遗落殆尽,那树便露出满树的枝枝杈杈,依然挑着满树红红的小果。那果子依旧宛小若豆,却有了几份成熟的清宁和淡定,亦更惹人眼目了。
起初是一只,后来就来了几只,最多的时候是十来只——那些长尾巴的灰喜鹊们,纷纷飞至树上。它们一番叽叽喳喳后,便开始扭那些果子吃。喜鹊们头颈一俯一仰,轻瘦的身姿在枝条上摇摇摆摆,长长的尾和翼不时地一张一合。时而,一个果子被它们扭下,却没有衔住,便坠落于地,偶尔,也会落在办公室的窗台上。
那些日子,喜鹊们照例会在上午的十点左右飞至。照例会是一番喳喳的私语,一顿美美的饱餐,一段莺莺的舞蹈,一刻钟后,便翩然飞离。
一夜北风。下雪了。只剩了一半的小红果们披上了晶白的衣裳。隔窗而望,那景致,活脱脱一幅“雪后红梅”图。
喜鹊们又准时飞至。清冷的雪景里,它们更显轻瘦了。吃了几枚果子后,喜鹊们纷纷飞离。只是几分钟的时间。
以后的两三天,天气更冷了。喜鹊们依然会准时飞来,吃一些果子后便决然飞离。喳喳的私语少了,莺莺的舞蹈没了。越发轻瘦的身姿,在寒风里瑟瑟……
这样寒冷的季节,大雪封地,除了这余剩不多的小红果,喜鹊们还能何处觅食呢?
心生怜惜。从外面买来一袋鸟食,褐色的颗粒状,闻一闻,有些淡淡的鱼香。抓一把,撒于室外的窗台上。
它们又飞来了。我迅速远离窗口,避开鸟儿们的目视。我想,它们一定会抢食那些撒在窗台上的美味吧。毕竟,那些个小小的红果,怎能抵得住寒风里瑟瑟的冷和饥肠的辘辘呢。
它们却让我失望了。直至飞走,喜鹊们始终未飞落于那撒了美食的窗台。
或许是它们没有看到。我找来一个雪白的瓷盘,将鸟食撒在盘里,置于窗外。
第二天,喜鹊们又飘然而至。北风很大,就有一只,在枝条上颤颤巍巍,有些站不住的样子。它们扭食着红果,也还会侧颈低首,望望窗台的方向。我确信,它们是会看到盘子里的鸟食的。只是,直至再一次飞走,它们再一次让我若有所失。
那红果的魅力就那么大,竟让喜鹊们对盘子里的鸟食无动于衷。那该是怎样的美味呢?
拉开窗扇,捡一枚遗落于窗台上的红果。用水冲过,翼翼地咬开。红红的皮下,果肉极薄,里面的果核竟占了近三分之二的体积,犹如我曾经吃过的酸枣。
只是那滋味,却极不像酸枣的酸甜,也远不如它自身外表的怡人。那滋味,除了酸涩,还是酸涩。
这个风雪冰寒的季节,那些喜鹊,就只靠这些个酸涩的红果,安抚着辘辘的饥肠吗?它们为何又对我的施与无动于衷呢?
那天,天空有些蓝,太阳有些温暖,云彩就放低了些身姿。喜鹊们如期而至。它们依旧扭食着果子,酸涩的吞咽却如又一次美丽的盛宴。窗台上,盘子尚在,鸟食尚在。喜鹊们依旧会低头望望,只是望望……
树上的果子依然红得晶亮。果子已是不多了。
窗台上,刚换的鸟食散发着淡淡的鱼香。树上,轻而瘦的喜鹊,抵住那一缕升腾着的诱惑,是为曾经一份伤害之痛的刻骨,还是为一份不食嗟来之食的清高和悠远?
喜鹊们又要飞走了。砉然一瞬,它们已飞翔于云下。举目追望,那画面,那么恬淡和高远……
云的境界,那是它们自由飞翔的方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