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夜晚

萤火虫在乡下随处可见，尤其是盛夏的夜晚。

在小城里倒是难得见到萤火虫的身影，不知是萤火虫需要荒野的杂草树木来吸引，还是小城夜晚的霓虹闪烁使得那些小小的虫儿们不敢靠近？那晚，他们打麻将，我走出郊区的木屋农庄。农庄的后面是大堤坝，我在堤上漫步，仰头望向天空，月亮正弯弯的挂在天空，闪着幽魅的光。路边人家屋里透出的光亮照在水泥路上，使得原本漆黑的夜光亮和温暖了许多。

堤坝上没有车辆行驶，只是偶尔的有行人经过。秋天的夜晚很安静，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香。那缕清香来自何处？是路边的青草坡？堤下菜园里蔬菜瓜果味？还是农田里刚刚收割完余留的稻谷香？或许，扑鼻而来的那缕清香来自田园的每一个角落，每一颗植物，每一个花朵，或是来自脚下的每一寸土地，每一粒飞扬的尘土。

如果不是路边人家屋里的灯光，或江的对面小城里透射来的光亮，此刻，堤坝上会是漆黑一片。正当我走走停停，突然，发现路边的草丛里有几只飞舞的萤火虫。我站在那里，看它们在暗夜里划过一道道光亮。这原本幽暗寂静的夜晚，有了它们灵动的身姿，或一闪一闪的光亮，倒也显得几分生动与有趣起来。

记忆里，萤火虫应该是夏季才有。想起小时候，炎炎夏日的夜晚，我们睡在屋外的竹床上，或是把竹床搬到水潭边，身旁总是有很多萤火虫在飞舞，睡在竹床上伸手一抓，手心就能握住几只。有时候，我们把抓来的萤火虫装进带来的空玻璃瓶里，放在枕边，或是抱入怀中，这一闪一闪的光亮曾为我们带来了无限欢乐，并陪伴我们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夜晚。

我蹲下身，朝一只正在草丛里飞舞的萤火虫伸出双手，想把它捧入手心，也许，萤火虫是有感觉的，在我的双手刚要触摸到它时，它却扭转身，朝着草丛的那端飞去。黑夜里，除了一闪一闪的光亮，我看不清萤火虫的身姿和摸样。萤火虫到底长啥样？相信原本我是知晓的，并是熟悉的，在我伸出双手的那一刻，萤火虫在我心底的影像却开始模糊起来。是的，一些久远的影像，一份久远的记忆，会因岁月的流逝而走远或模糊。此刻，它们仿佛飞过千山万水，经历无数辛苦与酷暑，才翩翩然飞向我的跟前。我想把它们捧入怀，用我温暖的怀抱来温暖它们，就像我小的时候它们温暖我一样。

萤火虫越飞越远，望着它微微的光亮一闪一闪，竟也心生些许的感叹。距这次见到萤火虫之前有多久，有多长的岁月我没见过它们了？仔细想想，应该在我离开家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了，它们曾陪伴我度过了无数美好的夜晚，看着它们，一些走远的记忆便鲜活起来。

小城的灯火在江面荡漾，一片波光粼粼。我默默注视这一切，沉醉在这如诗般静谧秋日夜晚。仰望天空，几颗星星在朦胧的夜空下，闪烁着点点的亮光。那轮弯月，偶尔钻出云层，又偶尔躲进幽暗的云层。尽管月色朦胧，天空也不太明亮，小城的灯火依然透过江面挥洒过来。望着家的方向，眼光越过一座座高楼，移过一扇扇陌生的窗口，哪一扇窗的光亮属入我？

曾经，我喜欢在这堤坝上漫步。也曾经独自一人，走过宿舍附近的每一条小巷。小巷人家窗里透出的光亮，一些的生活气息，或电视里传出的声音，还有家人间的嬉笑怒骂，这些，很温馨也很温暖。今晚，我同样站在这里，同样行走在这片朦胧的月色里。只是，同样的场景，同样的气息，心绪却是那么的迥然。

到底是深秋了，或者，自己到底是年岁大了，竟也挡不住徐徐吹来的秋风。夜幕下，抱紧有些寒意的身子，一声叹息，一丝抿嘴微笑，岁月，终是浸染了风霜的痕迹，春去秋来，季节在不知不觉中悄然轮换，我的年岁也在不觉中向前涌动。有多久没在江边漫步了？有些习惯，会因俗世的一些事物来改变，或是纷乱了思绪。

将自己置身这片沉静的天空，可以有无边的遐想，亦可什么都不想，让自己沉醉在这清冷的月色里。也许，在尘世走的累了，或是伤了，我们可以停下匆匆的脚步，寻一处安静的空间，将自己疲惫的心灵放飞。

路边的草丛里，秋虫儿在低吟浅唱，偶尔，传来一两声汪汪的狗叫。曾经，我喜欢这样沉静的夜晚，也喜欢聆听这些虫儿们的窃窃私语。现在，我依然喜欢，依然喜欢这夜的寂静与深沉，依然喜欢仰望天空朦胧的月色，依然喜欢让唇角挂上一抹月亮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