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吹过家乡的小河
哥哥从遥远的青海回来,是在国庆长假的第二天。
哥哥是名军人,常年驻守高原,维稳、抗洪抢险、抗震救灾……军人的天职和崇高使命,使得哥哥难得回老家一趟。
那天吃过午饭,我们弟兄几个信步走出家门,门外不远,就是环绕村庄的小河。河面不是很宽,河水从不远处的山坳里汇聚而来,清澈透亮,在秋日的阳光下闪着粼粼波光。河道曲折蜿蜒,两岸是高大茂密的桂柳,枝叶相连,直插蓝天。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挤进河面,留下一地的影影绰绰,斑斑驳驳。
河道里,大大小小的花岗岩石在大自然的作用下很随意地把自己散漫到不同的位置。或兀立岸边,或中流砥柱,大的如船、如牛、如房屋,小的如凳、如椅、如鹅卵……刚刚过完夏季,夏天暴涨的河水冲涮出的一个个水潭蓄满碧水,错落有致,像被河水串起的珍珠,镜面一般。河水深处齐腰,浅处刚刚漫过脚面,随地势高低忽急忽慢,时而激越高昂,顺着高大的岩石跌落成一道风景,时而舒缓地游走在细软的白沙之上,宛若一首低吟的民谣。
我们赤脚跳进水里,坐在突出水面的石头上,踩着松软的白沙,陶醉在家乡醉人的风景,沉浸在亲人团聚的喜悦。弟弟不失时机地从家里拿来两瓶白酒,我们支起一块一面平整如桌面的石头当桌子,又搬过几块小点的石头做凳子,就在河中央的一块突兀的沙堆上推杯换盏,喝起酒来。
确切地说,哥哥是二伯家的儿子,他是二伯在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后期的鲁山大移民中举家西迁青海后出生的。二伯一家移民走后,由于经济原因,加之路途遥远,交通不便,就一直没有再回来过。
九十年代初期,老家开通了程控电话。几年后,二伯所在的青海省民和县,也把程控电话通到了乡村。在一次通信中相互告诉各自家里的电话号码后不久,一个苍老但又不变的乡音从遥远的西部传来。当父亲、母亲接到二伯打来的电话时,一个个泪眼婆娑,激动得竟然都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也许是受父母的感染,当我们兄弟姐妹相继接过话筒时,似乎都有千言万语,却又一个比一个显得笨拙,叫一声“二伯”,便各自无语了。
哥哥虽然出生在青海,但家乡话说的很地道,就连好多的方言土语都会讲。哥哥说那都是跟着二伯学的,哥哥还说,二伯不止一次地说过,故乡是他们的根,故乡在哪里,根就在哪里。每每想起家乡,他们的心情就像春蚕吐丝,绵绵无尽,织成一种思念……
哥哥第一次回来的时候是一个人。那时,二伯已是七十岁高龄的人了,眼睛又不好,行动不便,虽然回老家走走、看看家乡的变化、见见家乡的亲人是他最大的愿望,但最终也没能成行。哥哥回去的时候,带了一本县政府编印的介绍家乡风光的画册,不久,哥哥来电话说,二伯和全家看了老家秀美的山水、迷人的风光,一个个又激动、又自豪,并张罗着要在适当的时候回家看看。特别是提到二伯时,哥哥说:“爹手捧画册,泪水模糊了双眼,他用不太清晰的记忆去搜寻脑海中的印迹,在我们的解读声中,回忆着家乡的一草一木……”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乡。
故乡是什么?故乡是树的根,是水的源;是心中的树,是梦里的影;是童年嬉戏的小河,是河边荡秋千的垂柳;是小村半夜的狗吠,是田野里飘香的泥土;是池塘边聒噪的知了,是稻田里的悠扬的蛙鸣……
故乡的月最明,故乡的人最亲。但凡离家的人,都有一份浓得化不开的乡情。身处异乡,故乡只留在记忆中、梦境里……故乡在远方低吟着一首无法抵达和结束的民谣,一直在游子的心里……
不知不觉中,天色已经开始变暗,一股清凉的晚风从狭长的河道吹过,几片落叶窸窸窣窣、飘飘悠悠落在身边的水面,打着转总也不愿离去,一如哥哥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