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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省城

作者: 荆爱民2010/10/26散文随笔

省城是雍荣华贵的姐姐,早已子孙满堂,几个成器的儿女,搬着指头在全国都能数得着。有闻名世界的旅游胜地,有全国响当当的大型企业,一所名牌大学,某些学科引领尖端潮流。学校的教授是名教授,医院的大夫是名大夫,公司的专家是名专家,画家、作家都是在全国有很高知名度的,绝不是一群高楼大厦富丽堂皇就能装点的了的。省城的高度让人真正感到一种博大宏伟。

省城是各路人才的集聚地,大腕大牌明星碰巧了一抓一大把。省城时有名人出,各领风骚三、五天。正红的名人风头强劲,从县城打到省城,已非易事,更主要的是前有对首都的向往,后有县城那些追赶的潜在名人,在这峰顶浪尖短暂珍贵的时刻,他会尽情地挥洒他那不同寻常的才气,将曾经的九九八十一难全都掩饰起来,面对观众的是一副灿烂春天般的笑脸。

这才气是天赋、运气、财力的综合体现,也许这三、五天中他就在人世间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也许在这短短的瞬间他成就了一生的辉煌。那怕自此以后风光不再,甘愿被后来者推下峰巅浪尖。他的一生就是为这些天为这个时刻而来的。省城的大家绝非浪的虚名,县城有冒牌的名人,省城只有真正的英雄,那是扎扎实实靠力气靠心志靠毅力靠拼博靠形影不离的运气一点点地攀登上这个最高舞台的,要知道有多少人在登台之前就早早地倒下去了。

县城的人才都争着抢着往省城跑。黄飞鸿从佛山跑到广州,霍元甲在天津呆着还嫌施展不开身手,奔向更大更阔广的舞台上海。是人才都有一个梦想,那就是寻找更大更高的舞台施展自己那一身的本领,呆在县城的人只能算是人才的种子,好种子就该在省城这块肥沃的土地上生长。

涌到省城的人才是一轮轮人才大集中大汇展大碰撞大交流,只有人才济济,才有人才的比较,才有人上之人的不断涌现。互相比拼,互相学习,互相竞争,互相培育。世界纪录只有在几个顶尖高手的激烈竞争中产生,省城是顶尖高手过招的好地方。县城的名人跑上一段路看到后来者离得很远,就失去了前进的动力,只有省城这个深水区你才知道水有多深鱼儿有多大动物有多么凶猛。

有一回我们几个人去看一位老同事的孩子,那当副厅长的孩子说,他家二楼住着一个全国知名作家,并在出门送我们时指给我看。看那老头儿和省城的土着老头没有什么两样,无论如何不能把那个曾经写出了动人心弦勾人魂魄文章的人与眼前的这个不起眼的老头对上号。原来那作家的女儿在这个单位上班,分下房子给了她的老父亲居住。

一份叫得响的杂志,发行几百万册,既有经济效应也有文化效应,几处天天演出的影院、歌剧院,省城的老百姓才把人活了。一所真正的图书馆天天人满为患,到这里才真正体会到知识并没有贬值,才知道文化并没有失去它永远重要的作用。

宽阔的大街上总是挤满着流动的人头,长长的街道上尽是蠕动着蜗牛般爬行的汽车长队,高楼耸立的正街上年年天天都在搞修建,天天有门脸儿开张,这家开张的爆竹落花未扫尽,隔壁的门店又关张了,也不知道这其中有多少发了财的人高兴的忘乎所以酒喝的云天雾地,又有多少人经营失败负债累累东躲西藏惶惶不可终日,演绎了多少出人生的悲喜剧。

省城旅馆房价贵的吓死县城人,旅店床位却还是一年四季天天紧张。县城三天才住一个客人,省城前三天预订才有房间。省城饭店从早到晚吃客爆满,县城饭店靠耐心磨时间等候人进来吃饭,省城饭店靠耐心看时间等待饭桌空位。县城饭店一个小时不一定来一个吃饭的人,省城饭店一个小时不一定能等到一个吃饭的座位。

省城寸土寸金,拆迁是政府官员最头疼的事,一处拆迁三、五年常常搞不结束,县城的地虽然一亩也能卖到15万元,却总是喜欢有人购买他们的地,那怕是国家明令禁止的良田,也敢给你先圈起来。

县城出租车4元钱全城跑,从早到晚跑的晕头转向一天才挣三、二十元。省城7元起步,短途拒载,多半天就能挣二、三百元。

省城公园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五、六个甚至十多个,公园从早到晚都有人活动,跳舞唱歌练摊做小买卖的五七杂色的人都有。城东的人也许一辈子没到城北去过,城南的人也不会无事到城北去。省城的居民骨子里也搭着省府高人几等的架子,相府的丫环七品衔,想必省城里的人有一种天生的优越感,哪怕是退休的老太太,也一个个气定神闲,其实他们在街上溜达一圈回去后,吃的饭也许与县城人一样都是杂酱面,可她们的心态却硬是好的非同一般。

河里无鱼街上取。二月桃、三月杏、四月西瓜,最好的也是最早的瓜果蔬菜都摆在省城水果蔬菜摊上。一切最好物品都涌向省城,只要你能叫得上名字,只要你有钱,省城都会满足你的愿望,而且是最好的。

县城的科长就是大官,省城的处长也算是干事。省城里的处长天天就在公务、饭桌、酒局中打发了日月,酒喝的两腿发软,烟抽的喉咙发干,椅子坐的屁股生疼,不管他们愿不愿意,不喝酒不吃饭就对不住县城来的人,厅长大人没有空闲,只有处长代劳出席,饭可以随意吃,酒却得拼命喝。如果有一天没有饭局了,处长的老婆会惊慌失措,晚上的麻将不能打了,还在担心自家的男人是不是犯事了。

县城的县长官最大,省城的厅长却不一定。厅长也许只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有些特权,出了本系统,他就得夹紧尾巴做人。孩子上学、参军都得早早地寻找合作伙伴,早早地打好基础,光靠权是不行的,有钱也不一定灵光,在人满为患的学校和用人单位,人家才不稀罕你那三、五万元,人家要的是你实实在在地能给他解决什么事。卧铺火车票只有省委、省政府每天保证有票,其他单位的领导:对不起,不认识。汽车坐的比厅长阔气的私人企业老板多的是,官衔比厅长大的国企老总有的是。在县城十几万元的人全城人敬若神明,在省城100万元的人才刚起步。你开你的宝马,我稳稳当当地骑我的自行车,只要我走到你的前面,连喇叭你也不敢往下按。

省城的长官是大长官,虽然挖根寻底他们大多都是从县城跳上省城这个龙门的,从基层苦苦地打磨了几番,又在省城这个大舞台上身经百练,站在峰尖上的都是这一行业的精英。虽然他对前辈的一些做法嗤之以鼻,虽然他对县城来的人不屑一顾,但他要在省城上混,三教九流的人就要接待,因为不但有首都更高层次的舞台等待着他攀登,他不敢有半点懈怠,因为父母同事对他的寄托太大太重太厚,更主要的是自己的欲望变得愈来愈大愈来愈强烈,怎么压抑也压抑不住对更高职位的向往。人在官场,身不由己,不进则退。他开始变的圆滑起来,更加地拼命,做事情更加地功利起来。当官的就是谋求政绩,如同中学生讲成绩,还要不同于前任的做法。前任修公路,我就建工厂。前任开厂矿,我就搞商务。以至于连不识字的文盲都知道一件事干完再干另外一件事的道理,在那些大官那里却不会做了。前任天大的事都是小事,现任再小的事都是天大的事,他们的思维早已和普通人不一样了。

省城里的名人有一天回到县城,看到县城未被污染的清凌凌的小河,看到一个个慈眉善目似曾相识的面孔,看到那嫩绿的麦苗,看到不远处那大片茂密的树林,就想有一天能回来在县城小住几日多好。想到这儿竟悲从心起,盛名之下的他,连这点儿小自由都没有了。现在要他回到县城,就好比想要找到当初那刻骨铭心的初恋一样,只能在梦中实现了。自己猛不丁回到县城,那些记者不定怎么编排自己呢,还是稳稳当当地终老省城,安定团结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