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味道
夜里,猝然惊醒!
月色洒落窗台,我瞪大双眼望着空洞的天花板,燥热的空气随着风扇卷动,心脏陡陡跳:我,居然想起外婆来了!
外婆走了几近七年,那年,恰是我高考的第一天。我临窗而坐,透过玻璃凝视近旁的清绿,郁郁浓浓,突然风起,枝枝翠竹便在急急掀起的风里摆舞,天穹之上,乌云翻腾,暗沉如夜,倾盆大雨随着一道霹雳哗啦而降,泼下的雨帘,在斜风中恍如无数绕线。
我恣意地想,终是夏热将去。却原来,那是上苍在送她离开。
高考结束回家,奶奶说,父母去送葬了。我一开始还在嬉笑的脸庞有点僵,望着凉亭内歇息的邻居,默然转身回屋,关上门,隔却外围一切声响,打开电视。很奇怪自己的冷静,我居然没有一点悲戚之意。因为我觉得,只要我一去外婆家,外婆就会像往年一样拉着我不停地唠叨,啰嗦地叫:“儿呀儿。”
一整个上午,我窝在房内看韩国的综艺节目《情书》。我不停地笑,眼泪却情不自禁,滚滚滑落。我有些不自然,再也无心电视,蒙头就睡。
我和外婆不怎么热乎,只是每年的春节,我会去那里拜个年,一年一次,像频率似的,很规律。并且小时候,我纯粹是图表姐的童话故事。对于外婆,我只是像任务一样去见见。不想几年后的某一天,我会因外婆而失眠!
盯着照进的月色,我蓦然落泪:外婆,真走了,在我的生命里消失了。
忆起外婆,脑海里永远跳出那幅黑暗暗的小屋子的画面,我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年代,跨步进去,外婆从那个乌漆的空间拉住我的手,嘴里啰嗦地叫:“儿啊,我的儿啊!”我任由她枯槁的手牵着我的手臂,因为我知道,她是最疼我的。床帐垂挂,雕着空花的床沿上,二十几个铜板随着我们坐下的拉扯叮呤响。一侧的方桌上,永远有一个香炉,里面是不断的燃着的香。熏香在这个小小的角落里散开。香炉的旁边,是一碗不知放置了多久的红烧肉,跟这个房间一样的暗。她会挟一块喜庆地喂到我的嘴边,我会高兴地含着那块带着熏香的肥肉,然后出到外厅,跑到屋外,吐掉。这样的场景年复一年,突然好几年不重复了,猛然想吃她的红烧肉了,是真的想吃,我会好好的嚼,慢慢的吞下去,品味那块带着那间小黑房子里独有的熏香味道。
忆起外婆,我就忆起那庵上的钟声。母亲偶尔会在暑期领我走一遭,只是鲜少在家里碰到她,因为她总是抱怨自己的儿女对她不管不顾。好几次,亲戚带着我和妈妈跋山涉水去往她新搬的庵。在破旧的庵堂内遇见,她会高兴地搂着我叫:“儿啊,我的儿啊,你来啦!”接着,我必须向高高在上的佛祖跪拜。我是信基督教的,磕头的时候,我在心里不停地祷告:主啊,原谅我吧!然后,她会殷切地给我占卦,让我自己扔。她是个很固执的人,一直要等到我扔到乾卦为止,她才会喜笑颜开地说:“好,我儿今年很好!”
眼里微微湿润,拢拢散落的发,闭上眼休息:我和外婆的关系,原是如水涓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