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
无际的马尼草原在十月的寒床上,枕着山脚半醒半寐。悠扬的牧歌不断丈量着生活,也丈量着草原;这原本就是一部固体的乐章,它不断收割着岁月,也储存着岁月。
在寒气慢慢刺骨的时刻,一场偶意的雪覆盖起了我所有的记忆,但是,这片草原依然在冻土的深处无声地延伸着,意念中的湖泊静静地睡去,青松和白桦在四周的高山顶摆起优美的姿势,突起的雀儿山挽住银白色的天地,像是那草原上圣洁的女神,作起流云的背景。所谓这积成的所有静物,也是那不善言辞的雪,美化了这川北高原的所有风光……
雪,它那温柔的手抚摩到寒风到达的地方,在那一连串扬长的催眠曲中,雪中的黑帐篷进入了梦乡。远寺那裹着白雪的金顶不再是虚构的月光。一只只迷路的乌鸦落在屋顶扑棱着翅膀,一群群牛羊选定一种姿势静卧如石头,死静的雪原,看上去有一丝恐惧感!
这场雪,随着寒风的萧声穿越时间之廊,清清澄澄地,潇潇洒洒地落了下来,就这样彻底的覆灭。温柔的殉葬。在天地之间左冲右突。像毫无节制的叙述,不急,不漫,没有句读,只是绵绵不绝。雪,这场雪,又如那悠扬的古琴声,把我的心思拉进茫茫雪野中,或着是一丝爱着雪意的风尘中,一切心事不断覆盖,就像我试图从一堆语言和文字的废墟里走出去……
在这茫茫的雪原腹地,洪荒漫过了远古的草原,一副粗砺且深刻的面目归于寂寞。空蒙而无根。这场雪,像那玉龙入水的风姿,晶莹起多少美丽的颂辞?飞扬的雪花,又像一把细柔的刷子,将满山满野的污痕一一刷净,并且纯洁了所有灰暗的思想。那种绝妙的感觉,说不出来却又有滋有味。雪,使邻里之间显得亲近,就像一条新被子下面的爱情。在这样的被子下面,一切丰富而凝固。
这场雪,就这样下着,就像圣人的构思,给我们披上了一件合体的外衣,这不是虚构的雪天,因为,今天我所居住的地方是,一个叫马尼干戈的小镇,一个海拔4000以上的小镇,也可以说是雪的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