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春天
小时候,老家院里种了一棵桃树,一棵李树,两棵香椿,三棵石榴,还有五棵柿子。每当那几只身披黑色外套的家燕从遥远的又一故乡,回到它们滇南熟悉的小窝时,那欢快的鸣叫声就会把小院里沉睡了许久的那些果树给唤醒。
最先捕捉到春天信息的,无疑就是桃树了。在那春风柔柔的呼唤声中,那一根根好似已经枯萎的树枝,竟然突兀地冒出些星星点点的,好似一个个难以治愈的细小肿块来。让我期盼春天的心亦不免涌上一丝丝怜惜之情,甚至想要变身一名技艺高超的万能医师,将这样的肿块悉数清除,还小树应有的健康。没几日,那样的肿块却透出了诱人的粉红,当然,它还如此细微,如此娇小,不用心去搜寻,还真难发现它的存在。在那样的日子里,桃花一天天绽放,好似与前行的时间在赛跑,一朵朵跃上了枝头,也将热闹的春意写满了我的双眼,那淡淡的粉红让一丝丝浪漫的情愫在心间慢慢升腾。那花儿的色彩虽然并不那么热烈,却足以驱散心底累积已久的寒意。
随后,李花也不甘落后,竟然在一夜之间将洁白的花朵开满了枝头,让人不禁想起唐朝诗人岑参的那句“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经典名句。我甚至在想,这是不是身在南方的人们对于雪花的那份期待之情感动了上苍,在这春风送暖的时节送来的一份额外惊喜。
不几日,石榴的叶,香椿的叶像更像是被那一抹朝阳渲染过一般呈现出绿中泛红的色彩,只有那柿子的叶嫩绿得像孩子嫩嫩的小手一般,令人内心充满了无比地怜爱之情。春天就这样再一次来到那简陋的农家小院,再一次回到我们的身边。而我们也不用走到野外,更不必长途跋涉去找寻什么春天,在自家院里就能真切地感受到春天的欣喜。
在那些困苦的日子里,其实花红柳绿,如火如荼,草长莺飞那样的景致都并未让我们有多少惊喜。反而是可以把枝头的香椿轻轻地摘下,用开水焯一下,再用简单的盐巴辣椒蘸水蘸一下,就那样毫不做作地安慰我们贫瘠的肠胃来得实在。在那咀嚼的过程中,感受那沾染了春天味道的嫩叶在我们齿间轻快地跳跃,让那拥有特殊香味的恩赐盈满口腔。并在万物复苏的欣喜中享受那把春天吃在嘴里,滋养在全身的愉悦感觉。当然,在那春天的和风里,自家菜地里的小白菜、小青菜等菜蔬就跟着了魔似地疯长开来,让我们的餐桌亦变得不再单调而略显丰富起来。
无需更多时日,那石榴枝头就会冒出星星点点的红色花苞。花苞一天天吸收春天之灵气,就像我们吃饱了的小肚子般渐渐鼓涨起来,色彩也越见鲜亮。要不了几天,那花苞竟然露出一丝缝隙,那薄如蝉翼的花瓣红得比那花苞的色彩还要浓郁一些。也许是那花瓣太过热烈,把那花苞也顶出了个大窟窿。可喜的是,那窟窿竟然是有规则的,变成了六个小三角。看上去竟然变成了一个有六角星形状的花边装饰的花篮,那红红的花瓣就这样插在花篮里,黄色的花蕊密密地点缀其中,那热情绽放的花儿就这样静静地开在已经碧绿鲜亮的叶片之中。
或许,是受到了榴花热情的感染,柿子花儿也开了,淡淡的乳白色,四瓣花瓣规整地围成一个小圈,弱弱的几根花蕊隐藏其间。那小小的花儿娇羞地躲在一片片大蒲扇般的叶片中间,好似一位情窦初开的少女,若隐若现地闪现出自已的情思。假如不是被紧紧相连的4片花萼围成一圈托举着,那害羞的花儿或许就要将自已的倩影深深地隐藏起来,让你无处找寻到它的踪迹。
那时的桃花已然退却了粉粉的轻纱,然而,也许是追赶春天的脚步太过匆忙而被春寒冻得有些心有余悸。一颗颗心形的果实,在那春日的阳光里却一反常态地披上了毛茸茸的外衣。根本不管那些多嘴的鸭子“嘎嘎”地嘲笑,依然骄傲地挺立在春天的枝头,看云卷云舒,赏春光一片。
一向低调的李子就没有桃子那样的特立独行,它用叶片一样的颜色来装饰和伪装自已。好似要和调皮的小燕子来一场捉迷藏的游戏,一颗颗圆鼓鼓地躲在浓密的叶片中间,假如不是那么悄悄地走近它,并认真地搜寻,你根本很难发现它的存在。
就在这一年又一年的春天里,我们不仅感受到四季更迭的迅速,更感慨时光竟然如此匆匆。当然,也让我们那么快就可以有新的憧憬,去耕耘新的希望。
那时,父亲在外地工作,母亲一个人带着我们姐弟三人在农村老家。母亲每天都要随村民们出工抢工分,而我们姐弟三人就是母亲的小帮手。放学后,我们会分工合作地挑水、做饭、喂猪、喂鸡、扫地、浇菜水、拿猪食。特别做饭的时候,一个人烧火,一个人拣菜、洗菜,一个人切菜、炒菜。姐弟三人还会把在学校里老师新教的歌曲一起传唱,并在那快乐的歌声中等母亲放工回来。我们的歌声也一度感染了到家里来借个什么农具,或是有什么事到家里来的乡邻,并广为相传。最开心的时候,就是等父亲放假回到老家,那种其乐融融的温馨氛围,更是将生活的窘困都一扫而光,也让家人们都感受到了生活的幸福与甜蜜。
如今,父亲退休回到了老家,而大姐和我又参加工作离家在外。为了生活,一家人仍然是聚少离多,牵挂和思恋仍然不知何处诉说。
每年春天,大姐和我都会回到那个熟悉的农家小院,因为家有春天,我们将从那里走向新的征程,追寻新的梦想。而每次难得的相聚,我们心里亦会盈满春天般的温暖。